爆栗鹹鹹姊
爆栗鹹鹹姊

爆栗不等於暴力不等於暴戾。 鹹鹹不等於閒閒不等於賢賢。 姊就是姊。

我用你愛我的方式愛著你

我用你愛我的方式愛著你,也傳遞著你的溫暖。

哎呀我的媽之鹹姊養成記 的文章裡,提到過一個秘書姊姊。

那個時候,有個秘書姊姊臉超臭的,常常聽到大家在謠言,說著秘書姊姊的各項是非,還說她非常會罵人,是個比老闆大人們還難纏的超級大魔王。

那個臉超臭的秘書姊姊對我噓寒問暖親密呵護,什麼武功秘笈都教給我。秘書室裡的同事們雖然來來去去的調動著,但比起其他的單位,同事之間的相處更熱情更和諧。

於是,待著待著,從鹹妹變成了鹹姊,也成了謠言中比秘書姊姊更難纏的大魔頭。


今天要說的,是這個秘書姊姊的故事,大家叫她 『金姊』。

算起來,金姊待在公司的資歷接近 40 年了。
期間因為公司的改組、變革,待過幾個不同的單位。
不過,她退休的前10年左右,是在秘書室裡,默默地奉獻著她的熱情與專業。

鹹鹹調任秘書室的消息發布後,許多同事均對鹹鹹表達了無比的同情,並善意的提醒這個提醒那個,嚇得鹹鹹一度慎重的思考著,要不要乾脆辭職一走了之就算了。

到祕書室之後才慢慢地發現,謠言總歸是謠言,金姊根本就是一個溫柔體貼又善良的大好人啊!

雖然這麼講有點奇怪,好像有點對不起鹹鹹的娘親。但,鹹鹹有種錯覺,覺得金姊比我娘親還關心我。

大家想啊,自從畢業離開家之後,大概只有星期假日才會回家。
結婚生子之後,大部分的人是以小家庭為生活的重心,算起來沒有太多相處的時間。
在辦公室裡,我們處在同一個空間,每天近10個小時。扣掉例假日及休假,一年至少有2000個小時一起度過,真的很可觀。

在金姊年輕的年代,電腦、資訊或是歸納整理等等的工作技巧,沒有像現在這麼方便。
當我發現金姊發出來的文件,段落文字沒有分散對齊,不會插入項目符號時,內心大大的鄙視了金姊一番,覺得這樣也可以在公司叱吒風雲,太扯了。

秘書室主要的工作項目之一,是安排主管們的各項會議及繞境出巡的排程。所謂的「這些主管們」當時有四個。
金姊只靠一本筆記簿,記錄辦公室裡大大小小的事情。每個星期一早上,列印當周的行程給主管們參考,任何臨時的異動,請主管自己在那幾張紙上鬼畫符。
當我第一次見識到金姊畫得密密麻麻的本子,頭皮發麻眼眶泛淚,幾乎想要奪門而出。

後來,很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我們相處非常愉快,竟如母女般親密。

這段愉快的時光中,金姊沒有任何猶豫的縱容了我,包容了我。
誇張到讓眾老闆們吃醋,讓同事們瞠目結舌,任由我無理取鬧、胡作非為了。

真的真的真的!

她任由我....胡作非為。

當她把文件丟給我修改的時候,我很任性說:
「我教你怎麼排版,自己去練習,簡單的你要會,真的不行了再給我。」

於是她嫁女兒的時候,Word 跟 Excel 全部派上用場。這個本事在親戚朋友間傳開後,金姊得意得不得了,連她的老公跟小孩都不敢置信,她竟然如此這般的英明神武。


當她豪不吝嗇的分享各項工作技巧,要我開始練習執行業務的時候,我任性地說:
「咱們來用Google 行事曆雲端工作吧,排完行事曆還可以分享給主管們,隨時隨地可以用手機用電腦查看。」
順便,又很囂張的,在行事曆上連結了 Google Map 跟 Google Drive,所有相關的訊息都強迫資訊化。

於是,金姊假日上台北找兒子看小孫女,如果要出門逛街,也學會用 Google Map 找公車路線,找美食地圖。


當時鹹鹹年紀小閱歷不多,覺得自己學歷高、語文強、電腦能力又還可以,洋洋得意地刻意展現了自以為是的優越。

後來,看到其他部門的前輩們,守著八百年前的「經驗老道」,嘮嘮叨叨地嫌棄年輕人的衝動及青澀,排斥著新產品及新知識,心裡著實為自己捏了把冷汗。
而我們辦公室裡最資深的金姊,費力的戴著老花眼鏡寫筆記,花錢買最新型的手機,隨我們幾個小輩耍槍弄刀的賣弄著。
她總說:「哎呀你們好厲害,教我教我~」

鹹鹹覺得上輩子一定是做什麼了不得的大善事,這輩子才能與金姊結這段緣分。


那個時候的鹹鹹沒有跌跌撞撞嗎?當然有,挺慘的,而且終身難忘。
如果我有足夠的勇氣,也許會把那段故事說出來,也許。


金姊退休之後,夥伴們當然沒有忘記她呀~
金姊住得近,偶爾路過公司會送一些水果飲料放在警衛室,再通知我們下樓拿。
她說:「大家上班都忙,不要打擾你們。」
原先約好了偶爾要聚個餐吃個飯,別因為退休了離開了,就彼此生疏。
結果,不是這個人有事忙東忙西,就是那個小女生要跟男朋友約會。
金姊總笑著說:「下次吧下次,總要都齊了才像一家人」。


我們竟然不知道,金姊一直追蹤著的子宮頸癌復發,很快的擴散,無可挽回。

金姊本來沒有要告訴我們的,她想自己安安靜靜地離開。

金姊的先生知道我們的情誼,找了個藉口,讓我去看看她,我才知道她已接受多次的化療,身體非常虛弱。

我買了一個新的花瓶,剪了一些辦公室裡的黃金葛,帶著她最愛的豆花去看她。

金姊見到我的時候淚眼婆娑,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我摸著她因為化療快要掉光的頭髮,輕輕的說:
「這是我們一起養的黃金葛,要水要陽光,你幫我們大家顧好。下次換小青來的時候,要檢查喔!」


沒有下次。


沒有下次了。

兩個星期後,金姊離世。
黃金葛擺在靈堂前,新長的枝枒,沾上了奠祭的香灰。
金姊的兒子說,她臨終前念念不忘這盆黃金葛。


那是金姊退休一年後的夏天。
很熱的一個夏天,熱到我煩躁不安,心神不寧,熱到我不想上班又很想來辦公室。
那年夏天,我總望著那盆黃金葛,整個人被抽空似的,默默地掉著眼淚。


進秘書室的人一批換過一批,除了小青一路跟著我,再進來的人都不認識金姊。
鹹鹹覺得,上輩子真的做了什麼了不得的大善事,這輩子才能與她結這段緣。

當我想念金姊的時候,我用她愛我的方式,傳遞著這份溫暖,告訴她,我沒有忘記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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