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氣
冷冷氣

懶惰型寫手,主要創作以小說為主,偶而對世界提出自己的看法。

支線溫度

  從東崎站到聖多魯瑪斯站,多希望過了這個隧道,妳的笑容會開始有溫度。


  從中部上來北部求學後,我忘了去在意十二度何時變得舒適宜人,卻記得在意妳那個沒有溫度的笑容。

  就像東崎站的雪般,妳的笑容是如此迷人,我卻無法從中感覺到任何溫度。我又希望聖多魯瑪斯的陽光,能加熱妳的笑容。

  但那樣的笑容還會是我迷上的笑容嗎?


  -


  透過捷運窗戶的反射,我望著鏡中的妳,而妳像放空似的盯著窗戶。

  妳的眼神總是如此,不時會透露出吸引人的神祕。若即若離,總感覺理解了什麼,但下一秒又消逝殆盡。

  窗外已是黑夜,相比起正午後的陽光的照耀,妳的樣貌又呈現出另一種感覺。

在沙爾維站跟妳道別後,我獨自坐上回家的公車。

  隨著公車的搖擺,我的視線逐漸模糊。

  迷茫中,意識被記憶拉到了過午後與妳相約在沙爾維站的時候。


  -


  跳下公車隨著陽光走進了沙爾維站,把耳機摘掉的同時也將意識拉了回來。

  冬天過午的車站比起夏天來說,讓人感覺舒服了不少。少了那一分煩悶燥熱,多了那一分平淡的溫暖。


  拜平日人少所賜,遠遠的便看見妳坐在石椅上嬌小的身姿。斜曬的陽光照在妳身上,就像每部動漫與電影裡那樣。

  妳我對到眼的剎那,我向妳揮了揮手,而妳則回給我一個淡淡的笑容。我只能說,那抹笑容雖然平凡,卻讓照在妳臉上的陽光黯淡了不少,且讓我沉醉。


  「今天要去哪裡玩?」我望著複雜的車站地圖問。

  沙爾維站是六條火車系統的交集地,而六條火車系統又各自分出自己的支線。就像人一樣,每個人都是其他人的交集,但又能分出屬於自己的支線。或許這也是我喜歡這裡的原因,想起來總是特別有趣。

  妳指向地圖邊緣說:「去那裡如何?那個消失的車站。」看向妳手指的方向,那是聖多魯瑪斯站,由於地處偏遠乘車時間又長因此很少人會去,所以又被稱為消失的車站。

  雖然漫長的車程令我的意願降低了不少,但對於未知的地方卻讓我的好奇心為之顫動。

  「好啊!」猶豫片刻後,對於未知的好奇終究勝過了對於麻煩的抗拒。



  要到聖多魯瑪斯站,必須先在沙爾維站搭上行駛在奧瑞吉線的特快車到達東崎站後,再轉乘東崎支線的電車到聖多魯瑪斯站。

  路線雖然不複雜,但坐車時間卻不短,而我也因距離的關係從未嘗試過。

  隨著火車的啟動,車站外種植的水仙也隨之搖擺。就好像,看著別人在揮舞著白絲巾與自己道別般,我居然也體會到了那麼點的惆悵。

  「怎麼了?」撇過頭,只見妳那如藍寶石般的眼直勾勾地盯著我。我必須承認我是慌了,但不至於到手足無措,卻也只能敷衍的回道:「沒事。只是看著水仙想到了些事情罷了。」

  妳眼中閃過那一霎的失落,讓我對於我的回覆產生了一點罪惡感。而直到東崎站前,我倆間的沉默,更是讓我懊悔不堪。

  還好在下車時,東崎站飄下的雪點亮了妳眼中的亮光。


  「真美!」妳靜靜的用手盛住了一片雪花。那一瞬間的景象,就好比一幅名畫般深深峻刻在我腦海中。

  「是初雪呢。」我望著天空說道。妳沒有回應,只是默默的盯著這片逐漸白化的大地。

  直到往聖多魯瑪斯站的車進站前,我們都沒有再交談。只是這陣沉默,比起方才在車上的沉默要好過千百倍。



  從東崎站到聖多魯瑪斯站之間,會穿越一條距離頗長的隧道,我們稱之為東聖隧道。這是每個人在就學期間都會學到,但不是每個人都會經過的隧道。這個隧道之所以有名,除了建築過程的艱辛,更多的是給人的魔幻感。

  聖多魯瑪斯的氣候,似乎永遠比我們的城市慢一個季節。這個連專家都無法解讀的奇怪現象,漸漸的便成為了一個神話故事。也就是說,若東崎站是下著雪,聖多魯瑪斯站便會被楓葉染的滿面金黃。而這個隧道,就好像是能穿越時空般,讓人感到神奇。


  在漆黑的隧道內,車窗反射著妳如藍寶石般的雙眼。就好像在一片黑暗裡,為迷失者所點亮的引路燈般。望著玻璃反射的妳的雙眼,我的意識彷彿要被吸入那沉寂的藍一般。所幸妳似乎是在發呆,並沒有注意到我黯淡的眼神。

  而我的意識,也在電車出隧道的同時被拉了回來。窗外整片的金黃,照亮了整台電車,豁然開朗。



  抵達聖多魯瑪斯站後,只見妳迫不及待的跳下車,想往車站外跑。我則是努力的跟在妳後方,不想讓妳丟失在我的視線中。

  但在踏出車站的那一刻,妳我同時停下了腳步。

  我想我們都沒有預料到,聖多魯瑪斯竟是一個沿海的蓋在山坡上的小鎮,而聖多魯瑪斯站則位於小山的山頂。

  車站外綿延到山腰那鮮紅的彼岸花海,與臨著彼岸花海延伸到海邊的日式建築群,令人感到夢幻。這一切好似只會出現在漫畫與小說裡的場景,正活生生的映在我眼中。

  可惜的是,課本中只教了聖多魯瑪斯站,卻沒提到聖多魯瑪斯竟是如此夢幻的一個地方。但僅僅只是因為這個原因,並沒有辦法說明如此夢幻的地方卻鮮少有遊客來。這個疑惑也在我心中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走吧。」妳邊說邊朝著花海中走去。而我的腳步,也被一種不知名的力量牽動,自動向前走去。這片花海鮮紅的炫目,卻讓人無法轉移視線。

  走了一陣子後,我們同時停在花海中央。

  環視花海,乍看之下沒有很廣,但實際上走起來卻比看得要來的大。這難道是所謂的,眼見不為憑嗎?

  「真是美麗呢。」我小聲的吐出了心聲。妳轉過頭微微一笑道:「可不是嗎?」

  直到這時我才發現,原來最適合搭配紅色的不是黑色,而是寶石籃。有句話說:萬點叢中一點紅,我想這種狀況應該是萬點紅中一點籃吧。想到這裡,我不禁笑了出來。

  「你在笑什麼?」妳微微歪過頭問。深呼吸了口氣後,我將視線拋向遠方道:「沒什麼,只是覺得藍寶石可能更甚黑曜石對於紅酒的美麗罷了。」我不期望任何人懂這句話,從以前開始就是如此,我從不期望任何人理解我的想法。但妳卻笑了,不是敷衍的笑,而是一種好似理解了我的想法後的笑,這令我十分訝異。

  我不解地問道:「妳又在笑什麼?」「沒什麼,只是沒想到你居然是個這麼彆扭的人。」不等我反駁,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摘起一朵彼岸花抬到眼前後問:「藍寶石與紅酒真的有這麼般配嗎?」那個剎那,我無言以對,卻也對有人能理解自己的想法感到開心。

  「不鬧你了,我們去鎮裡看看吧。」將彼岸花拿在手中,妳向小鎮的方向走去。我跟在你後面,慶幸自己沒有拒絕稍早來這裡的提議。



  聖多魯瑪斯鎮,同樣沒有被寫在課本中,好似這個地方存在的只有那個車站。漫步在整齊的街道中,兩側看上去頗富歷史的日式建築讓人感到悠閒。

  從來往的人潮可以發現,這個城鎮的人口沒有很多,而觀光客如我們更是少之又少。

  在其中一條小徑的盡頭,一間老舊的茶坊吸引了我的目光。沒有光鮮的招牌或炫目的燈光,只有簡單樸素的布條。而門口擺設的木製桌椅,對我更是有種莫名的吸引力。

  「那個……」我停在茶坊前說:「要不要坐下來休息一下?」妳回過頭,就像是看透我的心思般點了點頭。

  就在我們坐下的那一刻,從茶坊裡走出了一個中年大叔。他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問:「今天要來點什麼東西呢?」

  「我們是外地人,不知道有什麼推薦的?」搶在我前面,妳率先開口問道。我抿了抿嘴,只能低下頭看著木桌發呆。

  「既然如此,那就來嚐嚐用彼岸花茶跟海鹽串丸吧!」大叔邊說邊走回茶坊內。「海鹽串丸是什麼奇怪的東西?」我不解地低聲說道。只見妳聳了聳肩回:「應該是這裡的名產吧,總之就試試看吧。」

  語畢,大叔從茶坊內走出,手持的托盤上多了一組茶具及深綠色的丸子。我睜大眼睛,看著顏色詭異的丸子。大叔似乎是查覺到我的疑惑,一派輕鬆的解釋道:「那是用海帶及海鹽做成的丸子,味道跟彼岸花茶很搭唷。」

  也不等我回應,大叔放下東西便轉頭離去。而他離去前,口中輕快的哼著:「生活是畫布記憶是色,越過聖多魯瑪斯,歡迎重生。」



  這句沒來由的歌詞,令我感到疑惑。我倆相望一陣後,同時拿起了丸子送入口中,決定不再去思考歌詞的意義。

  海帶的鮮甜與淡淡海鹽的鹹味,將丸子的味道平衡在了一個很神奇的地方。接著,我們喝下盛在杯中鮮紅色的茶,一股酸甜味將原先丸子的味道又昇華到了另一個更高的境界。此時,我彷彿可以看到大叔在茶坊內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這還……真是神奇呢。」妳望著手中用來串丸子的竹籤說道。「是啊……」我看了看杯中鮮紅色的液體附和道:「城裡完全沒有這種東西呢。」

  品嚐完一頓小小的下午茶後,我們與熱情的老闆道了別,往海的方向走去。


  -


  隨著公車的一次搖晃,我被驚醒。反射性的看了看手機,發現妳傳了一封簡短的訊息給我。

  「你還記得今天我們做了什麼嗎?」我笑了笑,點開視窗正準備回覆時卻發現腦袋一片空白。

  今天一整天,從沙爾維站遇到妳之後我們去了……哪裡?

  接著,手機又震動了了兩下,我看向手機。「我好像做了個很長的夢,醒來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這樣的訊息讓我愣在原地。

  在極度的混亂下,我只能送出「我也是。」這樣毫無意義的訊息。

  關掉手機,我閉上眼嘗試理清思緒,思緒卻像打結的毛線球般令人感到煩躁。



  直到踏入家門的那刻,煩躁感都絲毫沒有減少。

  攤坐到沙發上,我再次嘗試回想。聽著時鐘的滴答,也不知過了多久,仍然無法想起沙爾維站後發生了些什麼。

  在經過約莫第一萬次的滴答聲後,我放棄回想,放飛意識。

  在徹底沒入黑暗前,我看見了妳拿著鮮紅的彼岸花站在碧藍透徹的海洋中的樣貌,妳的笑容依舊沒有溫度,妳的眼神也依舊讓人捉摸不透。

  我不確定這是我的記憶,還是我憑空的想像。但,這如畫一般的場景卻印在我的腦海中,讓我久久無法忘懷。



  「生活是畫布記憶是色,越過聖多魯瑪斯,歡迎重生。穿上鮮紅的裙襬喝下鮮紅的血,浸入碧藍的海戴上暗綠的珠。聖多魯瑪斯啊,聖多魯瑪斯,終究只能是張空白的布。旅人啊旅人,切莫感到哀傷。無法被記憶的顏色,聖多魯瑪斯。」爽朗大叔的歌聲,輕輕的包裹住了我。緩緩的,緩緩的,將我帶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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