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帽

心臟疼痛，大概有三公里了，樹與樹之間的距離跟陣痛頻率相當。籃子裡的酒、子雞、麵包和桃子彼此碰撞發出幾種規律的聲音。蓋上一塊布很好，因為覺得想吐。

奶奶知道他要過去，可是奶奶確定嗎？他覺得在故事裡找不到對的位子，無法順暢呼吸，尤其那些話語：我很抱歉這樣說，你爸爸的品味太差，就是他出身不好，我這樣說不是要你難受，我不懂他們那些人為什麼就是愛打扮成一副死樣子，我說的是實話的，你不要介意。奶奶總是在一陣明顯的壓抑後吐出這些重重的石塊，把他壓得肺快裂開。

奶奶，住手。

他在心裡小聲說。我真的受不了了。

奶奶不會停，試圖阻止的結果更糟。

我帶了一些東西。籃子放上桌，幾隻果蠅降落在邊緣。他又想吐了，跑進洗手間，出來的卻是鼻水。

奶奶看來很開心的樣子，有時候。他們共享晚餐，都是精心準備的東西。他很感激，也喜歡奶奶愉快的時刻，這樣的時間不多，跟桌上的蛤一樣，要一點一點收集起來很珍貴。日後就這樣回味，與噁心抗衡。

蛤蜊有沙。時常，而且一發現就量大得難以下嚥。

奶奶的表情僵硬了，他的胃也瞬間停住，伴隨著接下來的勉強進食，簡化成一個置物袋。暴風將至，他回答錯誤，出局，懲罰時間。把手伸出來放在桌上，猜一下：五根手指全剁掉嗎？答錯了，是十根。

重複在破開的地方打洞吧只要輕輕說出一些話。大家都沒有惡意，只是所謂誠實。

這種誠實就夠了，夠殺掉一個人幾次。

小女孩得意洋洋的向弟弟炫耀學校帶回來的新概念，在白板上吃力的畫出平躺的8。

君子動口足矣何須動手，孩子，意識你的兵器。

彈雨間緊縮的心臟翻攪的內臟，吸不進情緒瘀青的空氣就將窒息，那些話語把他的胃掏出來像手帕一般擰乾，擦掉桌上剩下的句子再丟開。

你又怎麼了，奶奶問。又要上演反胃戲碼嗎？腸胃很差。

他縮得很小，失去力氣攀扶在盛裝食物的籃子上，感覺到布的冰涼濡濕，手是不是留了冷汗。頭暈了起來，越來越無力。

你又來了嗎？身後奶奶的聲音追來。

那又是一個又一個晴朗的日子。

他敲門。奶奶，我給你帶東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