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不朽英雄的故事。

蕭瑟秋寒，遠眺孤寂的離塵港灣。

緊皺眉頭，男人沉默不語，堅毅的眼神透露出歷盡滄桑的泰然與坦蕩；遠方的塔樓傳來暮鐘的迴響，一聲聲彷彿穿透了地角天涯，依稀可見的高聳十架，是提醒世人迷途知返？還是末日審判已悄悄來臨？地處北疆之北的摩港（Murmansk），眼下已不見長日餘暉，黯淡星光，無垠夜幕領著莫名惆悵，似乎合奏起了《悲愴交響曲》的第一樂章……

「『起義』是神聖的權利，更是不可或缺的義務。」
「長官，您這句話……」

指揮塔上，寒意緩緩襲來，中年長官與年輕屬下間本不該出現的目光對峙，是疑惑不解或心生試探？輕撫著胸口星星與勳章，男人打破了僵局，笑了笑，指往西邊夜空中的某一點。

「中校，你知道我們此次作戰的地點嗎？」
「是！長官！我明白，地點是敵軍的重兵集結所在，北緯二十……」
「那你清楚我們隱匿出海的動機嗎？」
「……」

如弦樂急版的狂嘯不止，九月的秋風正奮力拍打著不凍港的水面，海天一色的白浪，不是讚揚和平的頌歌，反倒有股風雨欲來的緊迫與不安；男人比了一個「潛航出發」的指示後，鋼鐵堡壘就此展開了無聲無息的萬里征途……

在闔上與真實世界最後的「羈絆」前夕……

「中校，我講個故事給你聽吧！」
「是！長官！」
「叫我『馬克』就好。」

「兩個大陸的英雄」拉法葉侯爵（Marie-Joseph Paul Yves Roch Gilbert du Motier, Marquis de La Fayette，1757－1834），9月6日知名壽星：

如果拿破崙（Napoléon Bonaparte）是星象學裡獅子座的第一戰神，那享有處女座同樣不朽稱號的偉人，除了拉法葉侯爵之外，我想不到還有其他人堪與比擬了。因為他被推崇為西方近代史上傑出斐然的軍事家、政治家，更以親身投入「美國獨立戰爭」（American Revolutionary War）與「法國大革命」（French Revolution）兩場史詩戰役而留名青史……

拉法葉，出生於法國中部的沙瓦尼克堡（Château de Chavaniac，今又稱拉法葉堡，為一博物館），祖上更是顯赫英武的軍旅世家；雖然作為擲彈兵的父親在他2歲時不幸於「七年戰爭」（Seven Years' War）期間為國捐軀，但到了14歲那年，拉法葉依舊無畏地選擇繼承衣缽，踏上了成為職業軍人的道路，成為騎兵。

年少的軍伍生活，拉法葉由衷嚮往當年崛起的民族自主運動，因此當西元1775年，北美十三州（英屬殖民地）的志士們在與大英帝國展開獨立戰爭之際，尚未屆滿20歲，官拜上尉的他，秉持著「新大陸追求獨立，即是全世界熱愛自由人士之福祉」的滿腔熱血，不顧親朋好友的反對，自行籌組私人艦隊，同時招募士兵，親自領軍抵達新大陸；即使拉法葉與殖民地革命民兵還有大陸軍們被外界譏笑為雜牌軍，無法對抗訓練有素、配備齊全的英軍精銳部隊，但他絲毫沒有退縮，因為家族的榮光無論是在哪一個角落，拉法葉三個字，永遠都要抬頭向前、奮戰不懈！

西元1780年，於前一年經由華盛頓（George Washington）的引薦加入「共濟會」（Freemasonry）弟兄盟邦的拉法葉，返國說服了法蘭西王室，並取得正式授權令後，浩浩蕩蕩地帶領六千名援兵跨越大西洋，投入為革命軍助陣的行列；

隔年9月底，被視為關鍵陸上會師的「約克鎮圍城戰役」（Battle of Yorktown），身為前線指揮官的拉法葉立下了輝煌的戰功，除了一口氣俘虜約8千名英軍之外，更迫使英國政府開啟談判停戰的計畫，此舉也讓華盛頓等將領在「獨立戰爭」迎來了史無前例，以自由之師建構新天新地的逆轉勝。

以革命英雄之姿凱旋歸來後，拉法葉沒有鬆懈，隨即以美國為借鏡，馬不停蹄的開始轉向爭取屬於法國人民自己的自由、民主！身為三級會議第二級（貴族）議員的他，不只大力支持第三級議員（平民）的政治與經濟改革提案（增加神職人員與貴族賦稅），也參與如火如荼的法國大革命運動，以及後續《人權宣言》（Déclaration des Droits de l'Homme et du Citoyen）的起草，也就是「宣布自由、財產、安全和反抗壓迫是天賦不可剝奪的人權；肯定言論、信仰、著作和出版自由，闡明了司法、行政、立法三權分立、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等原則與價值觀。」

「長官！『自由跟平等』真的……」
「上尉，你認為這些不能當飯吃、當水喝對吧？」

海圖、尺規靜靜地被擺放在桌角，持續閃爍的指示燈此時也如同被眾人視為無物一般地看待。指揮官像個說書人，不！宛若昔日的魔法吹笛人，讓駕駛艙內的所有官兵深深沉醉於歷史人物的世界裡。

座標：55°0`N 0°0`E

最初的構想，拉法葉期盼在革命落幕之後，眾人能齊心推行一個採君主立憲制、尊重國會跟人民的新法蘭西王國，而非像美國一樣的共和政體，更不願看到自家人相互殘殺的流血衝突一再發生，因此在行動大致底定之後，堅持緩進改革，不武裝躁進的他，逐漸與主張絕對共和、廢除王權的部分革命人士產生了意識型態上的嚴重落差！

在，

西元1791年7月17日，一群狂熱的共和制支持者於巴黎戰神廣場（Champ-de-Mars）上進行示威遊行，要求國會將國王路易十六的出逃改為有罪。但由於場面混亂，巴黎市長雖然提前宣布全市戒嚴，但國民衛兵隊與數以萬計支持群眾的爭鋒與摩擦越演越烈，最後不待市長的下令驅散，衛兵隊竟斷然展開血腥鎮壓行動，直接開槍射擊！此一事件也就是歷史上俗稱的「練兵場慘案」（Fusillade du Champ-de-Mars），

當時擔任衛兵隊司令的拉法葉，自然難辭其咎，可就在他負起政治責任而辭去公職，並殷切提醒國家社稷切勿交由激進派奪權後，隨著法國一步步陷入非理性的恐怖統治時代，國王與王后更遭到斬首示眾的命運；

本欲前往美國，現時已淪為激進派口中的保皇黨叛徒，理應被抄家滅族的拉法葉，當下借道他國無方，可謂屋漏偏逢連夜雨，居然就此成為歐洲其他王權國家（君權神授）的階下囚……

原因無他，拉法葉，兩個大陸的英雄（Le Héros des Deux Mondes），是何等有號召力、公信力的豪傑，萬一就地煽動革命，訴求天賦人權、還政於民，恐怕全歐洲都將掀起革命浪潮，國王無上限的權力將倉促畫下句點，所以……

五年的牢獄之災！

「『起義』是神聖的權利，更是不可或缺的義務。」
「『起義』是神聖的權利，更是不可或缺的義務。」
「『起義』是神聖的權利，更是不可或缺的義務。」

如落日晚禱時的頌辭，在水深四百公尺的海下蒼穹裡不停輕吟著；幾浬外，「翡翠號核潛艇」（Émeraude S604）的聲納分析員一頭霧水地看著手上的轉譯資料。

比利時、德國、捷克，輾轉多次的遠距離移監，拉法葉如同浮萍一樣，失去風采的顛沛人生，直到西元1799年，伴隨新一代法國國民英雄拿破崙的上台督政，時局丕變下，西元1800年3月，拉法葉總算重新獲得公民權，並可自由取用先前被政府沒收的資產；

兩年之後，公開反對拿破崙藉由公投成為終身執政，更婉拒法國駐美公使、參議院議員與獲贈榮譽軍團勳章等殊榮的拉法葉，對權力的鬥爭和角逐感到萬分灰心，中年的他，選擇過著退隱鄉林、閒雲野鶴的生活。

西元1815年，拿破崙以戰敗者的角色黯然退位，拉法葉打算藉著外交管道，安排拿氏前往美國退休終老，但遭到英國人的強烈制止。

到了西元1824年，建國已近半個世紀，局勢進入穩定茁壯期的美國政府，總統門羅（James Monroe），也是最後一位參與過獨立戰爭的美國領導人，決定邀請拉法葉以「開國貴賓」的身分來訪；盛情難卻的他，憑藉著最後一位倖存法國將軍的身分跟榮耀，進行全美24個州的巡迴造訪。預計本是一次低調、寧靜的回憶之行，沒想到從紐約開始，所到之處，拉法葉都受到了在地民眾熱烈的歡迎！除了專屬肖像畫、石雕跟紀念品，甚至還有擺設各種建築物基石的活動，乃至於是國家發給的獎金（二十萬美金）與公共土地（佛羅里達州）……

而護送拉法葉返國的護衛艦「Susquehanna」也被重新命名為「Brandywine」，用以緬懷西元1777年9月的同名海戰：拉法葉在此役中左腿負傷，但仍奮不顧身地用法語腔的英文大聲疾呼美軍勿因前線局勢險惡而人心潰散，最終美軍大幅減少了不必要的傷亡。

換言之，若沒有拉法葉，或許就不會有美國的誕生！

六年之後，

物換星移，再度陷落於執政無方、民不聊生的法國，查理十世（Charles X）腦袋的陳舊迂腐，篤信君權神授又極端厭惡民主，讓人民齊心又一次走上了巴黎街頭；高齡已經七十餘歲的拉法葉，當時在社會一片的懇求與請託之下，以無法拋下的使命感與愛國心，回到了熟悉的革命戰線，即使眾議員資格被國王以不滿選舉結果剝奪，但重啟投票後，拉法葉依舊高票當選！而他更進一步在國會、廣場等重要場合發表推動自由、平權的演說！

西元1830年，「七月革命」（La Révolution de Juillet）的火苗點燃，讓國會廢除了《出版審查法》和《保守宗教法》，眾人也本欲推薦拉法葉就任法國的領導人，也就是共和國的新「總統」（或執政官），但認為此舉將違憲與濫權，失去早先革命精神的拉法葉，勇敢放下了即將到手的尊貴大位，將統治者的權柄交給了追求君主立憲制的路易．菲利浦（Louis-Philippe of France，1773－1850）。

西元1834年5月，一生追求獨立、自主之種子能在世界各地開花結果的拉法葉，逝世於法國巴黎，傳奇的人生，到此劃下了句點。

建國至今，僅僅八位被封予（追授）美國國家最高榮譽「美利堅合眾國名譽市民」（Honorary Citizen of the United States）其中的一位，拉法葉，實至名歸、毫無僥倖。

尾聲：

「將軍，日安！歡迎來到自由國土！」
「『起義』是神聖的權利，更是不可或缺的義務。」
「是，這是拉法葉侯爵留下的治世名言。但他的另一句話，我也想要送給將軍：『不要讓私心佔據你的一切，但務必保留對法律的不盲從以及對自由的熱情。』」

「拉法葉號」（La Fayette，F710）的甲板上，迎著太西洋的酒紅秋日，可能帶點微醺的徐徐微風，兩個男人並肩佇立著，過去可能是不同的衝突色彩，但現在為了相同的價值觀與信念握手言和。

靜悄悄地，一艘「北風之神」（Borey）潛艇正在水下護航著巡航艦。

下一個座標，23°2`N 119°0`E。

圖文來源、一併致謝：

https://en.wikipedia.org/wiki/Gilbert_du_Motier,_Marquis_de_Lafayette

https://en.wikipedia.org/wiki/La_Fayette-class_friga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