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路微塵》：滿載基層生活實感和活力

都說2022年香港本土電影回歸。但我會說，一部還要比一部好看，好像沒有天花板似的。

最新的一部是林森的《窄路微塵》（2022）、香港亞洲電影節的開幕電影。在近十年，或許也能找到如《踏血尋梅》（2015）、《一念無名》（2017）和《濁水飄流》（2021）一類、香港年輕導演富社會實感的作品，但畢竟有更多旁觀者的角度，亦不無聳動煽情的成份滲入。像《窄路微塵》般純粹從基層生活處境出發，劇情亦並無太多起伏跌宕的，可說是絕無僅有。

此外，由於《窄路微塵》主要觸及年輕單親母親Candy（袁澧林）的掙扎求存，再加上一點點人生哲理的金句，亦難免令人想起那些青年勵志的電影，較具代表性的如《狂舞派》（2013）和《點五步》（2016）等。但後二者在帶有強烈本土情懷之餘，人物仍難免顯得理想化和浪漫化。相比之下，前者的基層人物形象更加有血有肉，彷彿就是你我身邊街坊鄰里的故事，就更顯得難能可貴。

或許真要拿來比較的話，大概只有許鞍華一些作品較為類近。

然而，樸質純粹卻絕不意味枯燥悶藝；事實上，片長115分鐘的《窄路微塵》可說絕無冷場。其成功的地方主要有二：其一是濃厚的本土社區生活實感。無論是土瓜灣、荃灣和赤柱，那些熟悉的劏房、便利店、商場和街頭巷尾，Candy工作的機竇和飲品店，以至經常出現的穿梭舊區的行人天橋等，皆讓人感到親切的社區人情味，鏡頭下盡展導演對這座城市的愛。

而作為故事的主線，則是Candy跟隨窄哥（張繼聰）通常在深宵時分，遊走於空無一人的各類餐廳、公共及娛樂場所，不同階層的住宅等，在疫情期間進行厭惡性的清潔工作。這復又讓人能從一個較少見的角度，去窺伺城市運作的另一隱密面向。

《窄路微塵》第二個顯著成功的地方，則是幾名主角的人物塑造。故事主要只圍繞Candy和窄哥、Candy七歲的女兒，和窄哥年邁的母親進行。尤其是Candy，一個未婚懷孕、決定獨力撫養女兒的單親媽媽，既像是一般人眼中不成材的壞女孩，但亦有著她的艱苦掙扎和迷茫；既繼續展示著花枝招展的青春年華，亦有克苦耐勞、堅毅不屈的另一面。再加上那盜竊和欺瞞的小小壞習慣，差點釀成了無法挽回的悲劇，就更令她的性格和衝突呼之欲出。在袁澧林演繹下的Candy，既貼地親切又充滿新鮮感，在本土電影中別樹一幟，令人難忘。

相比之下，張繼聰的窄哥的真切平實、不慍不火，則正好與Candy形成強烈對照，演活了一名誠實敬業、但一事無成的中坑，在磨人現實下的那份無奈鬱結。再也沒有如《馬達·蓮娜》（2021）般的誇張過火，張繼聰的的演出同樣令人眼前一亮。二人再加上其他綠葉角色，皆充分展現了基層庶民的原始生命力，在冷酷無情的世界中相濡以沫，在沒有希望中滲透出一絲希望——這大概亦是當下香港人最美麗和善良的一面。

儘管只是低成本的寫實小品，落在金馬奬的名單中彷彿微不足道，但仍衷心期望他們能取得美滿的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