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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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雜談|母親的天秤

(编辑过)
善與惡本來就是一個很難說清楚的界線。

上上週我在行動硬碟中看到一份大學時期寫的小論文《正義的善與惡》,大概是類似在訓練思辨能力的選修科目,但由於檔案過於老舊,好奇自己寫了什麼卻無法打開,估計是一篇很自以為的論述文吧?假使我這幾年有進步,當時寫的文章應該會讓我自己很丟臉。

我幾乎已經忘了那種在法學院學習的寫作方式,看到《那不勒斯故事》女主被批評「信口開河的文章」有被戳中的愧疚。「善與惡」是一種很相對的比較,在每個人心中又是一種很絕對的刻度,估計是夠自以為是的人才敢以這種命題吧?轟動一時的《正義:一場思辨之旅》是在我畢業後才出版的,如果能看到當時欠缺思考寫下形式很工整的文章雖然有點難為情,但也是有其樂趣。

這裡就不說明受到什麼信仰或教育的影響,善與惡在我心中是一個很流動的概念,我認為人性中的小惡都是很正常的,不會因為任何人曾經做了什麼事而覺得他無藥可救或不與其來往,但如果對方將我視為攻擊目標就不在此限了。

寫這篇文章是由於我終於看到《那不勒斯故事》第四冊女主角離開丈夫回到家鄉生活的部分,她母親也正好生病需要她照顧,在母親最脆弱時敞開心扉說了真心話。她們之間的關係一直不太和諧,就如許多文學作品中敘述的母女,女兒終其一生就想活出與母親不同的樣子,表面上的職業、生活狀態、感情觀和母親沒有相似,但事實上女兒很難擺脫母親的影子,即便是讀了許多書、受了教育並有意識的「不要變成母親」還是會受其影響。

我有時候會舉出比較現實並看似不符合常人價值觀(不政治正確)的「犯罪學中的基因」來說明,有很多事實是很難擺脫血統的。

身為人女,我總有種感受是能夠看清楚母親的真面目,不論是好的、壞的、行為或本質的,好像看得很清楚,從小就會告訴自己「我不要那樣」,有時細節到母親臉上的細微表情都不想要(《那不勒斯故事》小說中女主從小就害怕自己會和母親一樣走路一拐拐),尤其在處理感情的問題上一定要避免重蹈覆徹⋯⋯

我曾在〈愛的永恆是詛咒〉中提到:「對女人而言,愛上不該愛的人會走向毀滅,就像神對夏娃的詛咒,她必戀慕自己的男人。看著西蒙波娃的訪談錄,很驚訝如她那樣不受傳統婚姻制度束縛的女性主義者依然在每幾句問答就會說「沙特也這麼說」、「沙特認為」——她是如此戀慕自己的男人,那根本無關於婚姻。」《那不勒斯故事》的女主雖然在中年後有了一位(未婚)情人,沒有婚姻的束縛但她在對方面前「委屈求全、放下身段」和老城區中上一代的夫妻關係是一樣的,甚至她一位小學同學還說:「妳這種水平的女生怎麼會被男人踩在腳下?」

母親的價值觀並非永恆不變,身為人怎麼可能會一直保持標準?

回到故事中母女在母親生病脆弱時的對話。當時她已經知道「離開夫家,回到拿波里和情人生活在一起」的決定讓母親很不諒解(生氣與難過),而此時她的妹妹正與城區最富有家庭的男人未婚同居生下一子,女主問母親為何不對妹妹失望?母親直言說對於妹妹的期望沒有她高,妹妹連個中學文憑都沒有(她能懂什麼?),不像女主讀了好幾年的書,做的決定應該要更明智啊?母親說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刻就是生下她,坦承自己對於其他兒女都沒有同等的關注,自然也對他們的期望沒這麼高。

西蒙波娃虔誠天主教徒的媽媽一直在說服自己接受女兒放棄相信天主、與人保持未婚男女關係,等違背自己信仰的行為,母親也在臨終前才敞開心胸說自己因為西蒙的天賦而害怕她,兒時母親經常稱讚她、忽略妹妹,之後與她關係(相較妹妹)比較疏離竟是母親自認不夠聰慧與她相處,在妹妹面前就相對自在許多。

令我吃驚的是兩位母親身分背景、成長年代與地域皆不同但她們自然知道對於每個小孩不同程度的愛必須隱藏在心中。《那不勒斯故事》中只讀到小學二年級的母親認為對於其他孩子缺乏母愛的事實是邪惡的且會受到懲罰的。但讀過聖經的人應該能理解,即使是雙胞胎的母親都有可能對孩子有不同的愛,何況是在不同情境下懷孕生下的小孩。

母親理解的善與惡

《那不勒斯故事》的主軸也可以簡單說是他們生活中的善與惡,在一開始就提到女主角萊農代表著「好女孩」的形象,童年玩伴莉拉則是「壞女孩」;萊農總是能透過自己無害的外表及受過教養的行為讓大家喜歡她,而莉拉一直給人一種邪惡的形象。但要說善與惡到底如何定義,我覺得從女主少女時期對「性」的追求——雖然符合人性但違背六十年代拿波里的價值觀——來看,任何一個母親應該都不會覺得她是好女孩吧?

年輕時母親一再提醒她不要和莉拉走的太近,免得被帶壞,也不斷強調女兒比起對方出色和優秀許多,母親自然會將女兒與其同儕相比,但在女兒決定離開丈夫和情人同居時,母親用一種翻臉的態度說她才是兩人間的壞女孩,莉拉當時已經幫自己的父母買了房子,雖然也是與丈夫之外的男人同居但她有自己的事業還能幫助城區中的其他人,莉拉比起她而言好多了。

西蒙波娃也在《一場極為安詳的死亡》中提到母親對她的態度在父親離世、沒留下任何財產,必須靠著西蒙賺錢養母親後有了轉變,她將自己對於丈夫的依賴與敬畏移轉到女兒身上了;莉拉的家人原本也覺得她離開夫家是給娘家蒙羞並要與其斷絕關係,但等她賺錢後也拿出來幫助娘家,一切態度又都不一樣了。


這篇文章寫到這裡會感覺好像我在說母親的道德感會因為子女能提供的財力而改變,似乎有點難自圓其說了,但我不想這麼粗糙的下一個結論,善與惡本來就是一個很難說清楚的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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