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um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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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幻想家,新手写作者。 喜欢阅读、电影、音乐和发呆。 关于我: linktree.cn/mumbo

窒息且无力——一则关于疫情和防控的随笔

我很无力,只能在凌晨时分敲下这些胡言乱语,来稍稍吐露一些内心的绝望。

生活在内地某省会城市的某不起眼的高校,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想要不戴口罩进食堂,遭到门口大爷的阻拦,最终还是戴上口罩进去了。当时感觉很难过,借着情绪发了一篇朋友圈。

好难过,刚刚试图不戴口罩进食堂,跟门口负责查健康码的爷爷据理力争了五分钟,最后还是失败了。我提出了包括但不限于:进教学楼和图书馆都不需要戴口罩、您回头看食堂里面的人百分之八十都没有戴口罩、门口贴的「不戴口罩禁止入内」规矩是死的但您和我都是活人、我的健康码是绿色的并且前几天核酸检测也是阴性等许许多多的论据,他很认同我,但是重复说:这是后勤保障的要求,我也做不了主。坚持进门口的时候一定要戴口罩。我不想怪他,包括争辩的时候,我也一直是微笑着说您如何如何,爷爷的态度也很好,虽然不近人情但是很温柔,也是微笑着的,并不像某些防疫人员一样蛮横,他也没做错什么。甚至在最后争辩无果的时候他还主动提出给我一个口罩,我最终接过来,道了声感谢,戴上口罩进去了。
这件事让我感觉好难过,正常的生活越来越被证明是不可能的,而荒谬的事情正在一件一件变成现实,取代了原先正常的位置。当我们都忘记什么是应该的什么是对的什么是正常的的时候,我们是活在一个怎么样的世界里,而这个世界又是为了谁而存在的呢?
今天下午看新闻,多地开展「全民戴口罩」行动,要求「把佩戴口罩当成一种义务」,「党员干部带头戴、重点场所必须戴、行业部门督促戴。」另外一个新闻是,「三部门:到2025年每个居民拥有一个功能完备的电子健康码」。我看完之后突然感觉好窒息,我甚至都怀疑现在努力备考升学抑或是找工作是为了什么,为了三年之后更习惯地戴口罩、更方便地出示健康码吗?

这篇短文里讲了一些事情,但是也是不完整的。我心里隐约想到的东西远不止这些,但是我发现自己讲不出来。可能是素材不够多,也可能是编排无力。这种感受让我很痛苦。听《八分》时很羡慕道长可以把那么庞大和复杂的事情用那么温柔的条理清晰的语言剖析开来,我可能再过几十年也做不到。但是刚刚有一些胡言乱语的冲动,也就写了下来。

疫情三年了,许许多多的地方在或快或慢的恢复正常生活,而我显然在经历「中国特色的」疫情,它好像才刚刚开始——其实更甚一步了,甚至好多人都在怀念2021,真是讽刺极了。或许应该称之为「防控」,而非「Covid-19」。

我们都眼睁睁看着「正常生活」离自己越来越远,或许有些人已经忘记了。我很不幸却也幸运的见过疫情之前的世界,甚至是那时的大学生活——作为我们学校完整参与过「百团大战」的人。我很软弱,我好像从未抗争过什么——如果不算课堂上因为某道题目跟老师顶嘴到面红耳赤的话,但是我很怀旧,我很习惯记住过去发生的事情。而在现在的语境下,过去的事情可太多而且重要了。因此我前几天写下几句话:

可以通过小组件、快捷指令之类让扫场所码变得更方便,但是一旦这样做了,我就会更习惯于这样不正常的环境。必须主动去寻找一些不适感,主动告诉自己:这是不正常的生活,而我应该过正常生活。
那天听《不合时宜》,主播讲到刚到荷兰机场,下飞机发现没人带口罩,也没有场所码,他说他瞬间就很惶恐,他觉得很不适应,会不自觉的想要拿出健康码。我发现自己进建筑物之前也会不自觉的拿出手机准备扫场所码,瞬间感觉很可怕。于是决定努力的回归「正常生活」:不戴口罩、不扫场所码。
我知道我不可能做到,但是我想测试一下能够实现的程度。我第一次发现去商场和坐公交其实可以混过去,进学校教学楼和图书馆只需要看码,阿姨也基本不会在意你有没有戴口罩。学校每周统一安排三次核酸检测,我最近几次在长长的队伍里惴惴不安的不戴口罩,时不时瞄一眼旁边的两位保安,居然也平安无事。或许大家都有些累了。
我有时候会感觉这不道德,尤其是在公交上看着其他人戴口罩,只有你自己没有。我为了实现自己的正常生活是不是太自私了?我不知道。但是我们真的需要提醒自己什么才是「正常生活」,哪怕改变不了,也不能遗忘吧。

从这个意义讲,我很感谢我所在的这座城市,或许是因为防疫部门更有人性和脑子,也或许是单纯的幸运,或许还应该感谢我们学校有点灰色地带的防疫政策,尽管每天一次的健康打卡持续了一千多天,尽管两三天要集体核酸检测一次,尽管进出任何场所都要扫场所吗,但是我总还算是勉勉强强能够维持一个相对正常的生活——尽管这个「相对」显得太过凄凉。我现在还可以自由地出校门,穿梭在城市里,甚至出入图书馆和教学楼不用戴口罩(部分商场和公交车的防疫人员也已经厌倦了)——这两点已经比很多地方的人们更加幸运。我总算还能偶尔喘口气。

但是草菅人命的的封控政策、越来越疯癫的社会氛围、越来越集权的政治生态、急剧下坠的经济现状,整个世界都越来越让人窒息。从物质到精神上的压迫让好好活下去变得越来越困难。我过去习惯性地觉得明天总会比今天好,成年之后,看到的东西多了,开始慢慢地有所怀疑,但是周围的世界至少没有发生太多让我觉绝望的事情。直到最近,几乎每天看到好多让人气愤的新闻,评论区也总是看到让我觉得只会重复宣传口号却又洋洋自得的稻草人——可是他们是跟我生活在一个社会里的,甚至是掌握着社会权力的人们,我现在开始陷入到彻底的悲观里,这个社会烂透了。

但是每次听到远方撕心裂肺的哭声,都会在心里祈祷世界赶紧毁灭。今天中午读到端的文章,《幼童悲剧揭开的兰州疫情黑洞》,我没读完,每读一行都更加心痛。我真的很难理解这些事情,哪怕是俄乌战争,我还是可以从俄罗斯的角度来思考去找出一些理由,但是发生在兰州这座我这么喜欢的国家的省会城市——以及郑州、乌鲁木齐、呼和浩特甚至是上海等许许多多的本应经济更好因而也更相对开明的大城市的那么多赤裸裸毫无人性的人道主义悲剧,真的让我绞尽脑汁也摸不着头脑。昨天还看到新闻,一家医院的医生不等一位70岁的黄码病人的核酸检测结果就急救,这个新闻存在的目的是赞扬的,我也很赞扬这些医生,但是这件事情本身真的太荒诞,在一个确诊者致死率只有零或者千分之零点零二八,并且仅仅是黄码或是种高风险区的居民,连确诊的概率都极小的需要急救的病人面前,突破一些僵硬和死板的规则,去抢救一条鲜活的生命,这难道不应该是我们每个人心里的共识吗,为什么需要特意的报道呢?最近几个月我们都看到了许许多多的病人——老人、孕妇、小孩子,因为「严格落实疫情防控政策」的原因死去,我们都可以合理的怀疑,实际的人数还要更多。我知道,正是因为有太多人都这样死去了,所以符合常识行事的医院和相关防疫人员所做的事情就凸显的难能可贵了。仅仅是因为他们有人性,当然,也幸好他们有人性。

生命的逝去是最让人痛心的,相比较不那么绝望但是也对我们的人生有很重要影响的是,几千万上亿的人几个月出不了门:重症患者没法就医甚至没法买药、工人没法工作、学生学习环境也质量也大打折扣。多少人因为原生的慢性或者突发的急性疾病死去(在我们本就不方便和宽裕的医疗环境下还要加上重重阻碍,真是天才的创举);多少人因此生活窘迫,尤其是那些「手停口停」的基层的工人;多少学生因此失去了健康成长的教育环境,尤其是那些家庭本就很困顿,而学校几乎是他们唯一的光明之处的偏远穷困的孩子们。尚且不论我们每一个需要与世界进行面对面的互动——无论是见朋友、看电影、逛书店、购物、旅行才能算是活着的现代人类,这些用来维持最基本的生活的需求全都被盖上「不必要」的印戳,全都不用做了。我们牺牲掉了无数的生命、无数的正常生活的权利,为了「清零」这个目标。

「清零」当然是好的,没有人会不希望清零。但是清零是为了什么,清零是手段不是目的,清零是为了让更少的人死亡,但是我看到的官方数据是,我们整个14亿人口的国家,从5月26号到现在没有一个人因为新冠肺炎而死去,尽管感染了几十万人(其中的绝大多数都是「无症状感染者」——甚至都没有症状),而因为「防疫」死去的就算单纯统计公开报道,也有上百人了。他们不该死去的。

太多人哪怕是经过方舱的许可回家,却只能在街头露宿,因为社区大门紧闭,美其名曰为了大家的安全。学校图书馆两年多来只有一半的位置可以坐人,除了让侥幸抢到位置的人可以更舒服之外,我想不到有任何的好处。(而作为副作用的是,每天早上六点起床都抢不到位置)。我那天在用来上课但当时没课的教室自习,楼管过来关灯,跟几个同学争辩了几句,她毫不在乎地,还是把灯关上了,理由是这不是专门的自习教室。我当时很想上前争辩几句,但是我太怕一件事情发生:我太害怕她跟我讲说,这是「疫情防控的需要」。作为一个辩论爱好者,我很少遇到自己没法反驳的论据,但是我太害怕这个论据了,它是如此的荒谬,但是当它被每个人都奉为真理的时候,你真的毫无反驳的力量,像是被扼住了喉咙无法发声。

我们每个宣称自己是「高等智慧生物」的个体又到底是有人性有脑子的人,还是只会「政治忠诚」和「绝对服从」的机器呢?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咄咄逼人,我知道看到这篇文章的你跟我一样,也是受害者。我们都是受害者,谁是加害者呢,我们都知道某个人,但恐怕并不只有一个人。当整个庞大的社会机器都进入癫狂状态的时候,绝对不是一个人可以推动起来的:有多少人在趁机谋私利、有多少人在肆无忌惮的释放人性里最丑恶的部分?我很无力,我既找不到他们是谁,也不知道可以做什么。我很无力,我过去以为我们是有共性的,但是现在仿佛只要你坚持常识,你就变成社会里的异类。我只能在凌晨时分敲下这些胡言乱语,来稍稍吐露一些内心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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