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隆
夏隆

我喜歡喝著咖啡、啃一塊麵包、在山林裡閒晃

我好想回家

我剛住院的頭幾天一直覺得我還沒下山。一閉上眼睛就浮現我們在山裡找路。

我們不是用正常的方法下山的,不是用踏實的雙腳,而是用直升機飛離那座山域,動用了許多警消以及親友的幫忙,才把我送下山的。

我對於自己深受重傷的這件事是住院中期才逐漸意識到的:做了九次手術,在躺了五個星期之後,第一次下床坐輪椅一個半小時,我回床上馬上倒頭大睡。我以前可以走十小時的路,現在連好好坐著就喘不過氣。

住院這麼久,我徹徹底底是個失能者,我大小便需要家人幫忙,連食物包裝都撕不開,要習慣麻醉打針抽血,放尿管和拔很多次尿管.....剛下山時,因為終於獲救且大難不死而被一種強大的感激以及幸運感給包覆著,但逐漸的,逐漸的,我快要被醫院這巨大的場域給吞噬。

我感覺自己分開了,分開成受傷之前的我,和受傷之後的我。我不是只是個重大傷病者,在這之前,我也有自己的性格與興趣,那些人生經歷塑造了現在的我,而我還有夢想,仍然有夢想,還想好好活著,我不想被醫院的常規給吞噬,那些例行性的血壓測量、嗎啡止吐針、大小便、照三餐放飯、夜晚的孤獨折磨。我才意識到,過去的我從不了解痛苦,不了解生離死別,不了解失去自由以及健康,不了解我阿公瀕死之前的那些歷程,我從來沒有真正懂得那些痛苦過。

我只是提早體驗生老病死的其中一環,那本來是無常,而我感覺自己的意志力已經被磨耗殆盡,懷著對家人的強烈愧疚,我還是好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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