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影札記｜永遠比那些笨蛋年輕 (Eternally Younger Than Those Idiots)

觸不到的傷痛

• 電影：《永遠比那些笨蛋年輕》(Eternally Younger Than Those Idiots) (2021)
• 導演：吉野龍平

每每看日本電影時，都感受到一種魔力。人生中沉重不過的課題，總能融入平淡日常故事，格外輕鬆地呈現。只有淡淡然、沒有高低跌宕的劇情，但走出戲院過後的兩三日裡，仍會猶然地回味戲中細節。

《永遠比那些笨蛋年輕》是一部值得觀賞的電影，箇中憂鬱的意境，都有讓人久久未能平伏的魔力。

電影改編自太宰治獎及芥川獎作家津村記久子的小說，故事講述大學四年級的堀貝，未畢業已找到公務員工作，只剩下提文畢業論文。在別人眼裏，堀貝是奇怪的人。堀貝（佐久間由衣 飾）每日收集問卷、打散工，生活如此散漫，卻有感若有所失。在一次機緣下，與哲學系的師妹豬乃木（奈緒 飾）結為朋友。她們雖然喜好個性大有不同，閒談間卻發現她們共同有着觸不到的傷痛，惺惺相惜。

故事圍繞畢業前堀貝遇到身邊的人和事，悲哀的打工同事、突然死亡的朋友等。這些故事線看似分散，但當視為整體，核心就是探討年青人對社會的迷惘與不安。

每個人在大學畢業前總會感到不知所措，即將投入社會，真正掌握自己的前途與未來。故事中的堀貝縱然找到工作（而且是公務員），但她仍然充滿愁緒，一方面為未知的未來感到擔憂，另一方面認為自己不能勝任工作。少年躁動不安，以酒相伴，愁緒埋藏在心裏，有誰共鳴？

電影另一個核心主題是傷痛。

堀貝與豬乃木都有著難以言喻的瘍痛回憶，她們坦然分享傷痛，互相安慰。「很抱歉，那時不在你身邊。」多麼窩心又痛心的一句。原先孤獨承受，變得互相感受和分擔，終得到慰藉。兩人因同病相憐，能為對方撫平傷痛，已經很足夠。

堀貝立志成為兒童福利社工，源於小時候一宗兒童失踪懸案。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堀貝時刻反省自己要直視別人的傷痛，為他人分擔傷痛。她有一顆善良的心，真誠待人，令人動容。在寒風下，豬乃木在碼頭與堀貝傾電話的一幕，短短的問候，已經溫暖心窩。

豬乃木的不幸令她失去父母的關懷，她孤獨地生活，漸漸忘記了愛與被愛的感覺。堀貝驟然介入豬乃木的世界，慢慢解開她心底的鬱結。「你長得很像那女孩。」堀貝是豬乃木的救贖，把她從自我迷失中拯救過來。

堀貝在電影中提到，自己甚麼事也做不好，覺得自己是個瑕疵品，生命中缺少了些甚麼，卻不知道是甚麼。相信有許多人有同感，想著自己比其他人落敗的地方，但往往忽略自己的優點。豬乃木看到堀貝的過人之處，一顆關懷他人的心，為所有人帶來溫暖。面對自己、面對傷痛，是成長必修課，但這一科沒有標準答案。如何立身於社會與現實，結尾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餘韻。

導演在營造意境的傑出手法，憑藉建構人流稀疏的校園環境、日常生活長對白、牽動人心的配樂，為故事融於一份清幽的鬱結。兩位女演員佐久間由衣與奈緒的演技細膩，演活角色，內心戲的演繹令人眼前一亮，呈現出年青人在社會的躊躇不定。

故事嘗試觸及不同的社會議題，例如虐兒、自殺、破碎家庭、社會壓力。故事寫實而具有張力，某角色的死亡貫穿整個故事，觸動人心。腦海裏按捺不住各種「如果那時⋯⋯」的想法，可惜現實不是童話，沒有如果，生命無常的情節添上了一份婉惜與遺憾，戲中角色只能默默承受。

堀貝：那些玩弄你身心靈的人，侵犯你的人，他們會越來越老，越來越虛弱，而你永遠比那些笨蛋年輕。

《永遠比那些笨蛋年輕》是寫給迷途者的一首詩，讀起來總會感到釋懷，一點慰藉。

發現日版的電影海報中獨有一處小彩蛋，片名排列成一個心的形狀，很有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