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塔尔耶姆
希塔尔耶姆

我不是反社会。

蚀解的主体

面对空白的纸,人总有点惘然,该写点什么,好像笔管的血在下幅的降落中——竖立变成满纸窜动的墨蚁,这种幽闭症的岑寂,于一种磁力般震动的缄默中披垂光缕的言语,它在意识的颓废中带来些许煦意,不多,也不少,人能从延展的荒原中得到一些文字燃灼的暖意,四周偃息的哑默好像浸于顿止的广漠,延展在那流沙的滚动中,任何声音都被侵蚀吞咽,时针酥化成浆汁,一点点滴落下来,无边浩淼中,人会哑巴般周转,喷出雷达般的探照,在幽暗中通过回折的给予,来探询在的幽玄,摸清它的轮廓,想将语言倾倒出来却徒可奈何,这缄默,王水般吞咽一切,像深不见底的黑,像血蝠倒悬于深窟上,只千万只眸子措动着光点,莫可奈何?这围裹的荒原是没有回声的,没法儿给他说什么,就像一个个字蹦到纸上的交谈,从某种层面来讲,也是种自渎,因为它是单向的,只是稍有雕饰的喃喃低语,深层的沟通是徒然的,人们逆旅般游窜,带着各自的假面,一个更深层次的“我”处于未探询的悬置状态,陈词滥调不停地孳生着,茧丝般包裹着自我,这种压抑的异化像没有疏浚的河流必然有漫溢的可能,潜伏的威胁一直都在,但风平浪静,一切各安其位,各有各的麻木漆刷着心灵,像板滞的淤块儿,没法儿轻盈漾动,人们也见怪不怪,滋漫的麻木筑就了一个回眸化盐柱的世界,但天上没火,它在每个人的胸腔涌动着,煎熬一直都在,人终究能吞掉自己的唾沫,恶心点说,甚至积痰,但终究咽不了别人的恶心。




所以霍布斯世界擎空千丈扶摇直上,而“罪求其罚”的观念被“罚求其罪”倒置了,罪的概念,这种伦理层面的实在变得岌岌可危,通过一系列的解构,人们认为它是生硬的杜撰,自然在这个时代解构是无处不在的,一位十八线学者就在他的专著中用一种生物学层面的侦查将“自由”这个概念七零八落的肢解了,中世纪的神父作为诠释一切的基准操着很多教徒的生死权,我们这个时代又做了一番饶有意思的倒置,一种谋制化的度量,带着数理化的诠释在启蒙运动、在现在的工业巨头成长兴起数据化的操弄者用新兴媒体操控一切的撼动中,一种全新的认知图景,以帝国的儒教辩经和安拉的两派搏击方可比拟的烈度将一种图景做为一种前置的条件,变成我们感知一切的前提,对我们而言,容颜是有值的,幸福是有度的,一切可以用数字化的度量来肢解,而罪这个概念蹈虚的不值一提,无非一种修辞学的问题,通过筹措得当的救济制度和福利系统,人能轻易绞杀它,一个伦理层面的概念又被一种社会化的观念给置换了,这种置换显露了一个认知图景做为一个严密系统的无力,系统如果没有删减的排除作为前置条件,它那封闭的运转便谈不上可能,而它的颓乏就在于它没有物尽其用,支柱般的扛鼎之材在撑起图景大厦时——一些问题要么给删减,要么给彻底扭曲了。



而那个听起来挺幽玄的词儿,说到底也并不复杂,一个华尔街的股票交易者,和金融巨鳄的律师有自身诠释世界的方式,一个数学家和摩门教的信徒也有自身独特的阐述作为一种自明的前置标清了自身与世界交接的方式,而他们的认知图景对世界的去蔽与阐述用不同标尺来估量其价值是不等的,而心灵秩序和认知图景的嬗变是一种风蚀的迁离,一个为满清殉国的儒士在有些人看来是个笑话,一个当下的笑话在以后也许可以成为一种普世的标尺,不一而足,而这个世界,统一的标尺有没有,大可商榷,所以钱真是一个好东西,在这个支离破碎的时代他取代了儒教的天理和基督徒的三位一体,作为多数人裁决价值的基准来度量一切,人终于有通用的符号能相互交流,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也终于变得能被整合,人们能以此交换欲望和感情,这个中介变得大有妙用。




以至于那些肥硕的工商巨头那晕在肚腩的肉被高级裤带紧绷时也紧吸着那些酥嗲着声音、身材高挑、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的眼——原来他们如此性感,而那些女人望着这些人时那双锃亮的眸子流着丈八的涎水和感激,以至膨化的雾气都溢满了谦躬,这对那些人而言,如此甘甜又如此美好——落地高窗下,夕晕斑驳着地毯,望着他开着雪弗兰遥遥而来,夜半更阑,朱唇咂吮着账蓬支起的双瓣椭圆,那身影膨化的磁性中,黑暗便紧吸一切,这让有些人深受刺激了,望着权贵某个女人迷离的长发飘动来去,足蹬高跟,蓝色裙裾披垂而下,那嘎吱嘎吱的声响从那竖立的海中如炸开的蜂窠坚挺翘起,直冲他的脑门,整个裙子就是竖直的海,而妇人散发的魅力如涛涌在餐厅四散漫漶,"来,跟妈妈走!″,悠悠而来,然后扬长而去,如深长隧道湿黄的光涌,来的恍忽,走的也颇为迷离,他还蹲过班房,在美国的囚牢中咂着烟,蹬着墙,一个极为俊美的白人,带着每个毛孔散发的魅力踏步而来,雄性好斗的蛮横味儿、络腮胡子散发的肥皂味儿、骨骼绷紧肌肉曲伏的粗犷线条上那嘴唇散发的烟草味儿,″又有好戏看了″他笑笑,做为唯一的华人他看到一位屡教不改的白人滚过去,向那位躺在地上的笑道:"哥,X我吗?″那位立马就是一抡拳,一脚直接踢飞了。他啐口痰,摇摇头,将烟泯灭,又笑笑。那种饱经一切的人诠释世界的前置语境又是什么呢?一个人从生活的搏击中攫取的一切相较书籍的脚注显得更为铭心刻骨,而一旦将生活分解成声色名利的基本单质,一切由此拼凑而来,那么犬儒和拜金又有何过错?市侩庸俗?社会达尔文?当这些人信奉的一切成了公分母层面的公众意见,那种认知秩序又该如何否定呢?当一个人说他是屌丝时无非就是以那种认知秩序来衡量它,从这个基准,他的分量一览无余的展现出来,那就是鹅羽般轻薄,这种基准的度量,成功便是票子撒满豪车、妹子滚到怀里,而他的不屑不堪甚至他的自鄙对不同价值观的人都是颇有参照效验的试剂,而你对他自鄙的诠释能验证你是哪类人。



自西方文化发迹以来,启蒙运动和文艺复兴对上帝的祛魅为后来发生的一切打好了基础,人们用理性支解了上帝,而这空缺的虚位,理性根本无法持守,当非理性的黑暗狂飙趋近,侵蚀后的空缺只能由它填补了,理性解构了一切,而这种黑暗却能让理性为己所用,这可能是那些先贤始料未及的,而纳粹驶往奥斯维辛的火车和长江三角洲那些彻夜不息的工厂源于一种认知图景,一些匿名废名的低端劳动力,当然还有劳动力转化而来的金钱脆响,它让有些人″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当那种标尺脆鸣的轰响能以正比的方式和世俗检阅部队式的的那句"同志们辛苦了",一排军帽齐齐一扭,″XX辛苦了"相应和,那种心理的愉悦又何尝能用钱能买到呢?坦言讲,即便拜金主义,也不是没有形而上学的味道。



当我翻开一些美国人写的畅销书时,一种厌倦油然而生,那些洋洋洒洒、挥斥方遒的言语,人类千百年探讨的一切好像全都包含于内了,仿佛他们都找到原因了,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找到真理了,而那些书的自满自得,路径依赖衍生的认知图景有一种相当稚嫩的互渗思维统摄着文本,带着统于一尊的神学气息。当一个人A的切面得到B结论,从c的截图得到d的论点,他们都有着各自的认识论和方法论,隶属于各自的认知范畴,当人们眉毛胡子一把抓,方法论的错谬必然带来认识论的肤浅。




为了避免这种肤浅,我们应该看看北美学界大名鼎鼎的法国学者米切尔.福柯写的那本颇晦涩的《词与物》,通过对不同领域的知识加以陈述集合,揭示了他们立足于斯的共通性和构成条件。根据他的看法,话语依据的规则,使它绝非仅仅只是符号的集合,他还在规则系统下孳生着话语的实践,而说的条件和禁忌是什么?他是如何操控人的感知的?福柯的阐述相当的庞杂,他关注的要点就是一种操控互动的系统,在萨特看来:″福柯只是给普通人带来了他们所渴求的东西:一种折衷的综合,其中罗布-格里耶、结构主义、语言学、拉康和《泰凯尔》(Tel Quel)被依次用来证明对历史理解的不可能性。但在攻击历史的背后,马克思主义才是真正的靶子。这意味着一种新的意识形态被建立起来了,它是资产阶级创造出来用以抵御马克思的最后堡垒″这二位,一个是介入的塑造,另一个的姿态却比较超脱和淡漠,谁对谁错呢?




在当代西方哲学中,人们对主客的二元对立不胜其烦,由此衍生的现象学、存在主义、结构主义都力图在二者居间的中间场域加以开拓,现象学中的意向性就是两个相关项的桥梁:认知的主体以及认知相关项的对象,作为纽带和中介孳生一切,即便一些相当混杂矛盾的概念,直观上无法被给予的,在意识中人们也信奉遵守,能够完全假想它。 福柯批判这种意向性的理论,他认为不应向有限的意向主体提供构建一切的优先权,那样会让它沉缅进某种虚蹈的先验意识。那句恢弘的″人之死"结束了以笛卡尔开头的主体哲学,由此看来,那句傲兀的"我思故我在"变成了某种独面一切的姿态,福柯的新历史主义发现了某种由主体奠基的有序统一的连续性话语的间断性,人们的世界图景倏然发生变化。例如中国自辛亥革命以后,儒教的秩序一下变得迂阔不堪,一个话语冲击波般涌来,推翻了一个几千年绵延流远的秩序。这种间断性的发现在科学革命也有类似的概念,那就是范示,而福柯反对的真理目的论和因果链条说以一种考古学的方式转而强调系统的重要性和认知的间断性, 主体的奠基性与优先权在这种认知中土崩瓦解了。主体是如何形成的?权力和知识又是如何塑造它的?在传统哲学中,主体具有始基性,而在福柯的认知中,主体变成狂飙的涡涌,这使他和萨特的面貌迥然不同。






而在现代文学中我们也可以看到这种意识主体的构建和承载和一种针锋相对的彻底废黜怎样显示了两种泾渭有别的美学面貌,在马塞尔.普鲁斯特的笔下一种雍荣华贵的美是以意识的膨胀为起点的,在他的笔下,我们看到一种意识的始基性,而卡夫卡,你能看出K的所思所想吗?有,但不恣肆,于事无补的徒劳吞咽着K,而他笔下漾开的绝望,K面对《城堡》的无助,在他流利冷峻的笔触下能以普鲁斯特冗言絮语的心理剖析来展开吗?挫败、行动,在迷宫漫游,循环反复着绝望,直到最后心肌梗塞而死,K面对的是官僚系统对自身的辩驳:他是本该抹去的黑点,但由于一系列的错误衍生出他这个活物。在传统认知中,主体构建了秩序,主谓法则是通用的,而在卡夫卡的小说中,这个人造的世界变的难以忍受:谓语碾压着主语,主体意识在这个森凛砭骨的迷宫,毫无归宿可言,K的过去重要吗?K的所思所想呢?连续的事变已经像拘囚犯的班房将他牢牢锁住了,马塞尔自给自足的宇宙隐遁了,人面对的是整个权力系统,它像蹲伏的城堡,昏暗中幽幽地俯瞰一切,在《城堡》中,档案中的数字是有序真实的,而人无非理念投影的幕布,他有可能只是错误。




扯了这么多,我想说的是:我们能尝到现代性的美好,也不妨看看他的恶疾,看看卡夫卡的世界在某些国家怎样夸张性的表演,而福柯的理论又怎样进行了一番逆练——能够了悟他们,自由变多了一份保障。说到自由,这不该是个贬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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