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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暴》:為甚麼戲裡劉德華永遠炸不死

很多人都說《風暴》是爛片。帶著這期望入場,反而感覺沒那麼差。最為人「稱道」的是主角呂明哲(劉德華飾)穿過槍林彈雨、炸彈多次在身邊爆炸、以頭抵地跌下樓梯間……甚麼也好,都可以馬上爬起來繼續戰鬥。


另一主角陶成邦(林家棟飾)是呂明哲的舊同學,後來成了賊,因為對女友的愛而希望洗心革面,當一次「臨時臥底」,像《無間道》裡的劉健明那樣「當一個好人」;相對於呂這個警官因為對冷血匪徒的仇恨而逐漸墮落,從一個份外循規蹈矩的執法者轉變為一個摒棄操守的犯法者。講述這道德故事是《風暴》這電影的主旨之一,而主旨之二是要製造「讓中環變戰場」這電影奇觀。

戲中不合情理之處甚多,坊間評論已有詳述。若要解釋的話,有兩大可能性:從製作的層面而言,導演要同時滿足上述兩個主旨,即要講道德之餘又要有奇觀,二者無法調和。因為要中環變戰場,子彈不夠,便要不斷放炸彈;因為要突出3-D的效果,中環大戰一場便要很多車輛排列起來,並連環被炸至飛起,但同時主角劉德華不能那麼快敗陣,因此被炸了又像沒事那樣。半空中柔道決戰也是超乎常理,也是為了滿足3-D的視覺效果。不過,從敘事的角度而言,《風暴》的道德故事、視覺奇觀和失誤結合起來,或許可反映出某些一致的情感結構,並須以一種嬉戲性質的、甚至是過度詮釋的策略來解讀。


《風暴》戲裡雖說有颱風,但其實沒有任何橫風橫雨的場面,是漏洞之一,但電影的宣傳也曾表示「風暴」也指呂明哲的內心掙扎。《風暴》中的風暴錯誤地被炸彈所置換了,所以一次又一次的爆炸和衝擊,可以被想像為:呂明哲這個相信法律的人,本來很堅強,但經過比常人所能承受的更多幾倍的打擊之後,其信念終於失守了。《風暴》就是關於香港人對失去「法治」這核心價值的焦慮。《風暴》跟二○一二年的《寒戰》相對照,是同一主題兩種態度。中環成了核心價值的象徵,而中環被破壞便反映了核心價值之危機。很多港產片的槍戰場面被設在偏遠地區,甚至去了澳門,是一個非真實的、浪漫化的空間。《風暴》雖然情節超現實,但決戰的選址卻某程度上顯示其面對現實。

在中環大戰開始前,有一個政府總部「門常開」的鏡頭,其仰望角度幾乎跟《寒戰》結局中,副警務處處長劉傑輝被確認為警務處處長接班人那一幕一樣。戲裡保安局局長(又是劉德華)提點劉傑輝「非常時期要用非常手段」,結果劉傑輝利用另一個執法部門去抓犯人,守在法治範圍內,是為對「捍衛法治」的樂觀想像。


《風暴》中的法治以呂明哲為代表,可以說中環的崩塌跟他本已內化的法治精神的崩潰是同步進行的,外在環境是他內心世界的倒影──儘管那教人難以置信。從不亂拋垃圾到不收朋友的禮物,電影多次強調呂是一個比其他人更身體力行地相信法治的人,而法治構成了他的道德觀,是其個人的核心價值。但大賊曹楠不單在行為上無視法紀,編劇更透過他的口質疑法治不是甚麼高尚價值,反而是最大弱點,因為香港的法律著重證據和人權,處處自我掣肘。曹楠來自中國大陸,集官(軍人背景)、商(表面身份)、賊於一身,連法律也無法制裁,正是一些香港人對中國的恐懼之化身。

法治和道德開始在呂心中分離,並在他的乾女兒被殺死時形成明顯的衝突。「非常時期要用非常手段」,要伸張正義,惟有犯法,結果一發不可收拾。因為呂偽造證據以檢控曹楠,為了掩飾一件罪過,便要犯下更多罪過。他本來以為是在道德和法律間二擇其一,怎料當他捨棄法治後,連道德心也逐漸褪減,被仇恨所取代。在陶成邦想倒戈而相助之時,呂卻考慮用完即棄、殺人滅口。


《風暴》有幾個場面帶有「墮落」的意象:小女孩被殺、柔道高空格鬥和中環地陷。後兩者為了3D效果的視覺奇觀而設,而導演為此而犧牲了情節的合理性。這些奇觀的重要性除了是商業考慮,還表達出「墮落」的意象,與核心價值墮落的主題相呼應。電影的口碑和結果一樣是場災難,但創作者心中最恐懼的災難似乎可怕得多──除非香港人的核心價值,跟劉德華一樣「炸極唔死」。

[原載於《時代論壇》一三七八期.二○一四年一月廿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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