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教一族》： Trump如何贏得美國福音派基督徒的支持

Trump 在上屆及今年的總統選舉都得到大概八成的白人福音派選民的支持，為甚麼這個個人言行及形象跟傳統基督教徒典範大相逕庭的政客能得到這麼大比數的長期支持？

這齣紀錄片從美國福音派與政治精英的長期伙伴關係，論及宗教領袖如何選擇支持甚麼類型的政治領袖。

美國總統特朗普(川普)在2016年上任後，所組成的內閣被稱為「the most evangelical Cabinet in history 」，副總統彭斯就是福音派的「模範旗手」。在 2016 年的大選，約八成白人福音派信徒把票投了給特朗普。美國福音派和政界的關係千絲萬縷，Netflix 推出的紀實影集《原教一族》（The Family）把一個藏身於歷屆美國總統背後的「國師」Douglas Coe 的事蹟呈現於世，揭露美國政治精英背後的宗教勢力。

Douglas Coe 是前總統克林頓口中的「屬靈導師」，是「團契基金會」（The Fellowship Foundation）的第二代領袖。這個又被稱為「家族」（The Family）的組織的定位耐人尋味，不自稱為「基督徒」，而只是追隨耶穌、愛耶穌的純粹「信徒」。其實我不知兩者有何分別。「家族」最初起源於美國蕭條後，傳道人 Abraham Vereide 招募十九個商人定期參與早餐祈禱會。他們相信上帝會揀選精英去領導社會，而這些精英就在他們這些權貴當中，所以他們也反對工人運動和羅斯福新政。到艾森豪威爾當總統時，Vereide 得到他的信任，把早餐祈禱會擴展成此後的美國總統每年出席的全國早餐祈禱會。

全國早餐祈禱會其實不只是一頓早餐，而是持續數天的活動，也成了宗教界及政界精英的社交焦點，人人都想擠進去分一杯羹。2018 年美國爆出俄國艷諜案，來自俄羅斯的 Maria Butina 被控以美人計從事間諜活動罪成。《原教一族》的片段所示，她曾經出席過全國早餐祈禱會，與特朗普同場。全國早餐祈禱會雖然由「家族」主辦，但發出邀請信的卻是國會議員。這是 Douglas Coe 給「家族」的信條：越隱秘低調，影響力越大。他們不要當王，而是造王者。

即便如此，「團契基金會」今天仍然佇立。行事正直其實並非「家族」的首要原則。他們在高舉友愛之外，首要信念是「被上帝揀選」（The chosen one）— 特朗普就是被揀選的人，所以，即使他驕傲自大、性醜聞纏身、經營賭場，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被「家族」認定為「狼王」。他們相信耶穌來其實不是為了牧養那些會走失的羊，而是狼：「在狼面前，羊就會乖乖聽話。」而權力本身就是蒙揀選的標記。而葛培理的接班人葛福臨便曾高調支持特朗普，為後者身上有別於基督教規範的特質辯解時，以摩西和大衛王作例子：這些屬靈偉人也曾犯錯啊！但最重要的是他們被神揀選作合適的器皿。這些天命所歸的人，借用香港警察的用詞「不理想」、「不完美但可接受」，也令我想起《復仇者聯盟》電影的大反派 Thanos，他就是自認為「天命」（inevitable）而為所欲為。

因為 Coe 行事低調，《原教一族》只公開了一小段他講道的錄像，但已夠駭人：Coe 以希特拉為正面例子，藉納粹黨的忠誠說明「家族」成員之間的「血盟」（Covenant）。他們高舉耶穌的愛，似乎更把「對罪人的愛更大」以另類方式演繹出來。「家族」成員 Mark Siljander 曾任國會議員及聯合國大使，曾經秘密到訪當時與美國敵對的利比亞，邀請獨裁者卡達菲一起禱告。有哪些人比獨裁者更符合「狼王」的特徵呢？受到「家族」關愛的還有菲律賓的馬可斯、印尼的蘇哈托，和尼日利亞的阿巴查。這個「蒙揀選」的獨裁者聯盟的座右銘或許是：權力越大，放任越大。

後來，Siljander 因洗黑錢及妨礙司法公正等罪被判刑。

究竟《原教一族》所講的是否就如「光明會操控世界」等陰謀論，只是用來八卦一下的奇聞？《滾石雜誌》的評語是，有關「團契基金會」的說法確實可信。不過，即使影集透露的都有事實根據，但整體呈現是否充足全面？一方面，「家族」被呈現為以白人男性優先的基督徒組織，但節目亦紀錄了導演參與「家族」地區性聚會，被當中的黑人成員提出的種族議題所難到。可惜這些呈現「家族」更複雜面向的內容未能和「幕後玩家」的主線好好結合。「家族」對這影集的回應是：節目雖有抹黑之嫌，但仍相信觀眾會因節目而認識耶穌。

「家族」與美國政界的關係或會令美國人擔心憲法列明的「政教分離」原則是否名存實亡。但信徒要擔心的卻是與權力結盟的「福音」會變成甚麼。香港信徒看「家族」似乎可以隔岸觀火，但在無神論政權治下，當「為當權者祈禱」和「順服權柄」成為不少教徒的共識時，有沒有想過自己要面對的是羊，還是狼？

「因我們並不是與屬血氣的爭戰，乃是與那些執政的、掌權的、管轄這幽暗世界的，以及天空屬靈氣的惡魔爭戰。」（弗 6:12）

原載於《時代論壇》1673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