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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伴我尋》(菲洛梅娜):如何作世上的光

 基督徒相信教會要在人世間承傳基督的使命,要作世上的光。人人「發光」的方式不同,「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有些人的道德心很強,又是「狂者」,會設法讓眾人都遵守道德而行。有些人道德心也很重,卻不怎麼進取,只求謹慎儆醒。但人誰無過?所以這類人心裡常存罪咎感。比較起來,教會中的狂者往往比狷者「更光」。

《千里伴我尋》(Philomena)的男主角Martin是個離教者,按以上的比喻,他是從光明走到黑暗者;女主角Philomena是個心地善良的「狷者」,心底裡的秘密埋藏了半世紀,罪惡感令她久久無法釋懷;處於 Roscrea,的修道院則是一個道德城堡,當中的Hildegard修女「進取」地賞善罰惡,矢志不渝。然而《千里伴我尋》這故事卻對以上預設的角色定位作了一次「乾坤大挪移」:修道院才是黑暗之源, 修女們貪財、無情、虛偽;Martin是一個平常人,剛從政界碰了一鼻子灰,不怎麼正直仁慈,但當其道德底線被觸碰時仍會惱怒;而真正的光輝卻來自Philomena這個軟弱的老人。


Philomena少女時糊裡糊塗被人搞大了肚子,父親把她丟在修道院。因為她「犯了罪」,修女把她和其他「問題少女」都視為奴隸般對待,要她們終日困在洗衣房做苦工。當中未婚產子的,一周祇有一小時與孩子相聚的時間,直至孩子被賣去。對於修道院來説,那不是不人道,因為那些「淫亂的女孩」理應受苦。換言之,他們要建立的並非地上的天國,而是人間之煉獄。有些女生難產死了,或嬰孩夭折了,便葬在修道院旁的墓園,密密匝匝地佈滿了欠缺粉飾的墳墓,任由雜草遮蔽亡者之名,無人紀念。

Martin為了重返傳媒行業,接受Philomena的委託,協助她找回五十年前被賣走的兒子Anthony的下落,並賣出一個好故事。他們回到那修道院,不是追究,只是想得知孩子被哪戶人家收養了。但年輕的修女説,有關孩子的紀錄被一場火燒燬了,但偏偏那些年輕母親「自願」放棄問責權利的合同卻被保存下來,籍以打發他們離去。後來他們得知,很多修道院的孩子都被賣到美國去,便毅然越洋尋人。

這齣戲故事曲折,卻不落俗套。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編劇像不斷跟那些慣看肥皂劇的觀眾開玩笑,某些情節彷彿朝著觀眾所預期的「戲劇性」方向發展之時(例如猜想兩位主角最終發現原來他們就是兩母子),結果往往會使他們的期望落空。Martin和Philomena到了美國,找到了Anthony的下落——他事業有成,進了白宮工作,扶助過兩任共和黨總統。但Anthony原來是同性戀者,後來染上愛滋病,已逝世多年。What?戲才演到一半,這樣故事豈非無法繼續?心碎的Philomena在機場等待航班回家,Martin卻被編輯強迫要繼續採訪。但不等Martin使計强留,Philomena便轉了心意要留下,希望能探訪兒子的親友,但求一個答案:他有沒有像我每天想念他那樣想念我,和想念家鄉愛爾蘭?

Anthony的愛人告訴他們,其實Anthony從未忘記故鄉,更曾回到俢道院找尋生母的蹤迹,但修道院同樣回應「資料已被毁」,更撒謊説Philomena當年是主動丟棄他的,使他在遺憾中死去,只讓他葬在那裡的墓園中。所以兩位主角兜了一個大圈,回到起點。這時故事的方向又再轉變了,旅程的終點先從「母子相逢」轉為「遊子思鄉」,再變為「取回公道」。

修道院一直以來只是無情地壓榨别人以牟利,使詐免人追究,可見其心虛——最少Martin是那樣想。他直斥其非,Hildegard老修女卻毫無悔意:「只有上帝才能審判我!」這時候劇情又再一扭——原來Philomena並不是來發義怒的。她對Hildegard修女説:「我寬恕你。」Martin又上了一課,正打算放棄「追究」時,老人家卻説,這報道要寫出來,讓人知道發生過的事。

Philomena 本人在兒子墳前

《千》不單情節豐富,兩位主角的互動也令故事充滿生氣。Martin是國家精英,在他眼中Philomena是無知婦孺,但其實是個「聖愚」。信仰的光輝並不來自有權力和知識的精英份子,那些驕傲、偽善的人。Philomena坦言寬恕並不容易,因為她多年來被教導她理應負擔著罪咎與痛苦,因而無法領受救恩。她沒有「被寬恕」的能力,便未能寬恕人,直至她在美國一所教堂準備告解之時,驚覺她的內疚早已不應存在,才放下心頭大石。

老修女説只有上帝才能判罪——但憐憫與寬恕別人,卻是凡人可以做的,老修女卻不為之。這樣的宗教實踐或許是令Martin不再信神的原因,但Philomena卻讓他在一片灰霾之中,看到一點信德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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