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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資深影評人、有河書店店主、友善書業合作社前理事主席、《閱讀的島》前總編輯,著有《看電影的人》、《異色的雜念》二本影評集,前者曾獲2016台北國際書展大獎。

《一千次晚安》(A Thousand Times Good Night),Erik Poppe 2013導演

Juliette Binoche主演之《一千次晚安》(A Thousand Times Good Night)

在論及《生命中的美好缺憾》(The Fault in Our Stars,Josh Boone 2014導演)這片之前,我想應該先說一下《一千次晚安》(A Thousand Times Good Night)。

因為剛好先看了女神茱麗葉畢諾許主演的《一千次晚安》,發現有許多主題是相關的、可以對照看的,但是不能因為後者是女神主演(而且還是演得好)所以就給高分,必須誠實地說,其實《生命中的美好缺憾》比較好。

《一千次晚安》(Canon應該很想改片名為「一千次連拍」吧?)其實有點像是小林政廣2005導演的日片《痛擊》(Bashing)的家庭版,《痛擊》的女主角占部房子遠赴中東地區擔任義工時竟遭恐怖份子綁架,幸運脫困回國之後卻受到國人的各種惡劣的對待;《一千次晚安》的畢諾許則是位頂尖的戰地女攝影師,在一次拍攝喀布爾的自殺炸彈客時受到波及而身受重傷,沒想到回家後卻遭到家人的無情對待--對,我就是要說是無情的對待!

當然,大多數人都能理解家人不願自己「冒著生命危險工作」的心情,但是當茱麗葉畢諾許已經到達「頂尖」的層級時,她的丈夫竟然還像個「中二病」小孩一樣,她的大女兒Steph的情緒我可以理解因為她的年紀確實就是中二,但她的海洋生物學家丈夫係研究核能放射線對海洋生物「突變」(Mutant,這是連結本片與《生命中的美好缺憾》的關鍵字之一)的影響,對於環境與社會乃至國際政治議題不應該是白紙一張,對自己妻子作為戰地攝影師的身分及工作也不應該是全無理解,但是他最後卻全然失去同理心,我想這若不是無情(但前半部片卻還在搞深情?),就是編導沒有能夠超越某些迷思,才會導致對此角的處理失去深度。

作為一名西方社會的現代女性,茱麗葉畢諾許比起《克拉瑪對克拉瑪》(Kramer Vs. Kramer)裡的梅莉史翠普照理應有更多自由才是,但經過兩片的比對之下,才讓我們發現其實好像沒有更好,女性仍然必須符合更多社會賦予的家庭責任與樣貌,要懂得以謊言維持家庭的幸福美好(出遠門回家必備禮物),要懂得在丈夫的社交圈子裡維持一個美貌賢內助的角色;如果她要扮演好這樣的角色,那麼她如何能有足夠的時間及空間成為「頂尖的戰地攝影師」?編導所設計的這一切其實都只反映出茱麗葉畢諾許最應該開戰的對象正是自己身處的社會文化中那些以愛為名、以家庭為核心的種種謊言,尤其片中她所投身拍攝的領域是那些「沒有上帝的世界」,這難道還不夠讓她早該真切反省自己的文化了嗎?--你明明就看到一個「比別人更真實」的世界幾乎沒有一個家庭是完整的,為什麼還無法看破自己世界裡的「幸福家庭」這個謊言?你如果看不破,你在看另外那些世界時的眼光又如何能是獨特的?你的「頂尖」頭銜豈不也是個超級謊言?

好吧!至少有一場戲是女神對丈夫的同事在抱怨學生時的直言譏刺,表示她是不「合俗」的,但她卻從不挑戰丈夫的觀點,好像自己有愧,出於愛的話我可以理解,但那就是看不破了啊!就還是想待在異性戀家庭的愛情神(謊)話裡啊!

這明明是個可以深挖的大題目,編導卻僅限縮在主角個人的小家庭之中,看得我都要爆了!加上我為了趕開演前進場還不慎擦傷了綁著石膏與繃帶的右手,黑漆媽烏地摸出面紙來止血,最後只好氣鼓鼓地衝出戲院。

家人如果不能給你任何支持這也就算了(至少我們可以理解大多數人都希望自己與家人過著「正常的日常生活」),但若連最低限度的理解都不願或做不到,我真得覺得這樣的家人可以不用強求待在一個屋簷下(女神也演過阿薩亞斯的《夏日時光》 Summer Hours 啊!);話雖如此,真實的家庭之中可能亦有各種問題,但無論如何《一千次晚安》裡的這個家庭對我而言實在有點失真了(幸好母親和大女兒之間還有些動人的交流)。

反而在[生命中的美好缺憾]中,令我看到所謂「正常的日常生活」對於一般家庭的成員而言所具有的魔力,這兩片一前一後看完更令我確信《一千次晚安》的缺失在於編導對於「家庭」實在沒有足夠深刻的思考(幾十歲的人還搞沙灘散步、接吻?還全家一起放天燈?),太愧對女神的演出了!

(有空再續論《生命中的美好缺憾》)

※2014年8月12日上午2:32寫於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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