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黑猫
雪地黑猫

一只爱玩的猫

咪言咪语(18)

(编辑过)

刀疤对于老僧人的感情,明显比对所谓的主人深得多。而且,看得出来,他正巴不得离开白玉的控制,每隔两天,他就去当猎人的旧址去一次。有次无聊我也跟了过去,这么久,那里连房子的残垣也没有了,只剩下一两根断木横在地面,旁边有一大两小的长满了青草的小土丘。

刀疤说原来妻子和两个女儿的尸身早已找不到了,这三个小土丘只是他的一个念想,让他每次看到,就有个安慰。这青丘是他所爱人的标志物,不仅仅是建在地上,更重要的事建在了他心里。除了来这里,他主要的时间都花在寻找那只黑熊上。

有一次,龙终于看不过他把时间都花在这无谓的努力上了,放弃了事不关己的态度,告诉他,黑熊是被人所控制,才闯入他家。后来,黑熊便不知所踪了,不知是死了还是去哪里了。他追问是谁控制的,龙就闭口不答了。

那只长得像沙发垫子的胖猫,原来名叫吉利。老僧人给它起了个好名字。他猫如其名,清醒的时候,永远是一团和气,话不多,总笑眯眯的,脾气很好。似乎从没见过他为任何事着急过。除了他偶尔会去吃饭,上厕所,其余时间跟沙发垫子确实没什么两样。三个月里,我和刀疤各不小心蹦到他身上两三次。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冬天第一场雪来得正好,我一直很喜欢雪把世界变得白茫茫一片的感觉。好像一切就这么柔柔和和地圆润和平等起来了。上午的小雪逐渐变成了下午的暴风雪,我在窗上看了半天,正打算去找吉利玩,却突然发现外面出现了一个移动的小黑点,开始,我以为是什么动物,随着小黑点越来越近,我发现这是藏红色的袍子,是个人!

这个在雪中挣扎的袍子逐渐向寺庙靠近,不一会儿,大殿沉重的大门“吱呀”被推开了,我和刀疤都不约而同地冲过去,隐藏在佛像后边,缩着身子,贴着地面,小心地伸出脑袋往外张望。

进来的人穿着藏红色的厚斗篷,上面的大帽子不但盖住了头,还把脸遮了个严严实实。但看起来个子不高,身量看很小。这人进来后抖了抖身上的雪,感到房间中的暖气,就把斗篷脱了下来。寺庙是供暖的,即使空间很大的大殿里都很暖和。

我们惊讶地发现,这是个女人,只是——她是光头。她的脑袋上很干净,还泛着青,明显是剃过不久。大概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眉清目秀,脸给冻得红通通的。眼睛弯弯地,即使不笑都给人在笑的感觉,如果加上一层头发,说是个小美女也不为过。她脱下斗篷,一边拿眼四处打量着,一边使劲搓了几下自己细细的手指头。我这一惊讶,正在入定的老僧人醒了,感受到他的能量,我只能随着他的意思迎了过去。

尼姑美女眼看着一只小虎斑猫摇头摆尾,一本正经地迎上来,倒也没觉得奇怪。只是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冲着我问:”吉祥师父,是您吗?” 声音也如人一样,大方响亮,不慌不忙,直在大殿中回响了几圈。我顺着摆了摆尾巴,虽然没张嘴,但意念中,老僧人已经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尼姑美女用修长的小手轻轻捂了下嘴,哈哈地笑出了声,原来就如弯月般的眼睛弯的更厉害,闪着盈盈的光:“您们寺庙僧人这跟猫合体,还代代相传哪?简直就快成传统了。上一代就是跟一只黑猫合体的,这次,您选了只花猫。那轮到我这一代该换黄的,还是白的?哦,对了,洛师兄已经把白猫给占了,那就黄的好了。是不是我现在就要赶紧去挑个黄猫来养养?”

“泽儿!你怎么出家了?谁派你来的?怎么会派你来这里?!!” 连我这个作为承载灵体的身体都感受到了老僧人意外加愤怒的颤抖,连我的身上柔软的毛都跟着他的情绪不由自主地炸了起来。如果老僧人仍旧是人形,他的胡子肯定也是如此炸起来的。只不过,他困在我体内,就由我的毛来表达了。于是,我无奈地感到自己从普通的猫变成了一只柔软的刺猬。

泽儿仍旧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头,先感叹了一声:“光溜溜的,还真不习惯。”接着,她蹲下来,把我炸起的毛逐一耐心地抚平,“吉祥师,莫生气。你看,毛都翘起来了,多不好看。我是剃头受戒了,不然,我怎么能争取到来这里接替您的资格呢?您也很清楚,在我们的村子所有的修行人中,年轻的一代里,没有人再比我强了。就连洛师兄,原来在的时候,也只能偶尔压我几次,但论资质,根器,不是我吹牛,长老喇嘛们,甚至你自己,不都意见一致吗?

这次来这里,可花了我不少力气。我一直吵着要来,长老们都不答应。直到我宰了东山那个一贯找茬的老山鬼,他们才勉强说,寺庙里必须是出家人接管,我想来,除非成为出家人。我只能把头发剃了,听了他们一堆这勿做那勿做的废话,才终于到了这里。” 说完,她得意非凡地把我的后颈提起来,还在空中甩了几下,我从一只柔软的刺猬又变成了一个任由摆弄的铃铛,只不过,代替了铃铛“叮铃铃”的清脆响声,“咪呜呜”从我吓得哆嗦的嘴里发出来。

连叫了几声,她才意犹未尽得把我放下,我还有点头晕眼花。这段时间,一点也不耽误我感受到老僧人的肺,现在变成了我的肺,都要气炸了。他呐喊道:“什么?胡闹?去杀东方山鬼,你不知道连整个藏区的大喇嘛都不敢惹它吗?” 泽儿连连点头赞同:“是啊,是啊,为了要这老鬼的命,我的两条腿都断了,右臂的骨头全露出来了,这老妖怪的花招真多,我打娘胎出来后就没遇到过这么难缠的对手。不过,幸好我偷了大喇嘛供奉的莲师金刚杵,那东西果然有威力,最后就是靠它打烂了老妖怪的脑壳,我也捡了一条命。不过,山后的藏医师花了快三个月才治好我的腿。我一好,就赶紧赶过来了,害您久等了。”

老僧人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边说着,泽儿边已经一点不认生地从大殿转到了后面,在各个房间视察般地瞧了瞧,她已经发现了躲在一边的刀疤和照常铺在沙发上的吉利猫,她好像买猪肉一般,每个都抓着后颈拎起来一遍,掂掂重量。尤其是拎到吉利的时候,她眉开眼笑:“好肥的猫!可以吃好几顿吧。也不是黄色,我应该不用养。” 老僧人挣扎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这样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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