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法利敏
蓝色法利敏

写些杂七杂八的感想 废文 2024年只想做气味浓郁的山茼蒿 Medium和Matters同步更新 Medium:https://medium.com/@bluefleabane

务正先生

务正先生一直住在我们家楼上,虽然很少看见他的人,但是他的轶事却耳熟能详:

听说务正先生没有朋友没有同事往来,因为他很讨厌见人

听说他为了省钱,都不让他的老婆用煤气热水,去上班的时候把煤气坛关的死死的

听说他脾气很差,总在家里打小孩打老婆,楼上总是传来他们的哭声

听说他的儿子女儿生了小孩后,他完全没有和他们见面

听说他为了不还欠下的图书馆书钱,和图书馆的管理员据理力争了好长时间

听说他平时都不做饭,家里什么都没有,每天只去食堂打饭

我在听了这么多玄幻故事后,终于有机会在楼道和他撞见,一睹真容

他从我旁边下楼,与我擦身而过,熟练的打开了青色的大铁门,随后扬长而去

他似乎完全没有看见我 他不需要楼道邻里之间的客套 他不屑去做四目交接这种尴尬又不得已的事情

看来他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人 我想

也许他脑子有问题

也许他就是阴暗孤僻,厌恶人类

在做了二十几年邻居的时间里,他一直独来独往,从不需要他人关怀照料,一直时时刻刻秉持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理念好好生活着。

不巧有一天,他在家里不慎撞坏了腰,从此过上了卧病不起的人生

在听说他拒绝请护工,依旧坚持独居生活后,为了展现我家的嘘寒问暖精神,我抱着箱特仑苏牛奶拉开了他家的纱门

我似乎时空穿越到了70年代:现代化似乎没有在他家留下什么痕迹,没有空调,没有灶台,没有网线,没有电话。

在充满书籍味道的房间里,他骨瘦嶙峋的散在床上,一条薄毯子马虎的盖住干瘪的身躯。也许是因为行动不便,他的头旁边,枕头上全是空瘪的牛奶盒,揉皱的餐巾纸,一直蔓延到手边。他那许久未曾打理的白发胡乱在脑门上翘起,镜片后面的眼睛炯炯有神。

看到像人干一样的他,以及感受到缺乏人照料下的凌乱,惊讶的我一时之间杵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出于礼貌而假装看不到这些

那些关于家暴关于他如何抠门小气的奇闻逸事,似乎在那一时刻也变的虚无缥缈

好难想象他在这个房子里,在书卷气的外表下,曾是个暴戾的男人,大手挥一挥,留下巴掌印,碎盘子和抹不去的创伤给他的老婆小孩

我放下牛奶,开始客气的搭话,努力展现出我看不见此时此刻,在这个房间里这个人的狼狈

他将看向电视机的目光转向我,然后反反复复对我说:

“向你妈妈问好,向你外公问好。”

于是这样,在这个夏天,我和这个奇怪的男人有了次交集

比起问好,我们并没有聊更多。我想我们没有共同点,就算我对他有好奇,这些问题恐怕也无法对着眼前这个干瘪消瘦的人形发问:

请问你是不是真的如同传闻所言,虐待老婆小孩?

请问你连图书馆的罚金都不愿意付,是因为想攒钱吗?攒那么多是打算干嘛?

请问你之前没有卧床的时候,都在家里干嘛呢?

履行完牛奶任务的我走在路上想着:说不定他是有什么人格障碍,又或许他的家庭环境给他留下了什么不可磨灭的阴影,导致他不想和人正常交流

我想象着也许有孤僻型人格障碍的他被迫顺应着那个年代的传统,娶妻生子生女,感情匮乏的他每天不得不和其他人产生丝许联系,然后又残忍暴力的将他们硬生生推出自己的人生之中

不需要与他人交流往来的人生 是可行的吗?

人们是因为害怕被遗忘,害怕一个人生活的孤寂和社会眼光,才选择结婚生子的吗?

偶尔看到一些纪录片里,孤独的老人在日本的小公寓里死去,尸体在好几天之后因为气味被发现,负责善后的社会团体戴着口罩防护服走进因为衰老而无力收拾的家,用消毒水洗刷着地板上残留的尸迹

我也会有这么一天吗?

在遐想当中,我仿佛看到他在满是牛奶盒的床上向我招手,用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我,向我问好,我的内心如同被数十只蚂蚁爬过般,激起一串烦躁

说不定,他的奇怪也遗传给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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