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城蔡依林
土城蔡依林

我沒興趣再穿上北么制服,除非我被容許褻瀆,那一片乾淨又衛生的綠。

Sing your own voice

過度豐腴的女知青41號因為告白被拒,茶飯不思自暴自棄了整整一年,直到他第一次踏進我們的性別研究導論課堂。這可能是最好的相遇----------------也有可能是最差的。

過度豐腴的女知青41號因為告白被拒,茶飯不思自暴自棄了整整一年,直到他第一次踏進我們的性別研究導論課堂。這可能是最好的相遇----------------也有可能是最差的。

美是相對的,審美當然也是。在這種鑲嵌進父權的社會的制度裡,審美就是用來控制女性的身體。大眾媒體與科學社群還有社群鄰里種種建制合謀,制定標準,蘿蔔棒子齊下,賞善罰惡,就是要用綿密的手法把女人整成他們喜歡的樣子。自厭和羞辱有如孿生兄弟,從一出生開始就與女人的自尊和需要彼此相存。

茶飯不思自暴自棄的女知青41號找到了天堂以及人生苦難的註腳:他其實很美,只是這個世界與他為敵,製作錯誤標準讓他變得不(算)美,如果歷史的脈絡是這樣這樣那樣那樣,今天他可能也可以變得(算)很美。然後這個拒絕他告白的男子,是毫無智慧可看穿歷史迷霧的小屁孩,是打手,是幫兇,是建制合謀製造的大宗標準化商品,是父權體制下可割可棄的棋子。

這個發現讓女知青41號重新找到自信、找到力量,他終於不再感到罪惡,可以昂首闊步走在校園,即便面對「指教」,也不帶一絲自厭與自責。

之後他又告白了兩次,一樣失敗作終,但這次他並不以為意。畢竟是理工科小屁宅嘛,不知道他們對於美的世界觀其實被這些東西重重形塑。一個眼睛卡到蛤仔肉的人當然只看得到蛤仔美,如果他們不肯把蛤仔拿掉,怎麼會看到我這尾黑鮪魚的好呢?

不知從何開始,他的攻擊火力開始分散到班上其他「長得較為父權」的女同學身上。這些死臭宅男眼睛卡到蛤仔肉也就算了,你們這些通曉制度運作的女精英,為什麼不反抗,反而也把蛤仔肉撿起來黏在自己身上呢?

有一次他在課堂上對學妹女知青3號指桑罵槐,女知青3號下課後氣急敗壞抱怨:奇怪了,要把泥巴往臉上塗弄的像他那樣才叫作抵抗父權嗎?然後為什麼全世界的人都有義務要喜歡他?

有一天他在逛街的時候看到了一套連身洋裝,那是他在電視上看孫燕姿穿過的,也是他從小最喜歡的款式。有時候她夢到公主,穿的就是這種洋裝,他記得小學時如果看到他覺得很漂亮很羨慕的女生,在美術課裡也會讓他在畫裡穿著這種洋裝。他摸了摸衣服的質地,真的好柔軟好舒服,可是想想,自己真的沒辦法穿這種衣服,躊躇再三只悻悻然離開了這家店。

當天晚上睡覺時他又夢到自己在店裡,拿著這件衣服正要結帳,夢中的他竟然飄過一絲念頭:也許我認真減個肥,就可以穿這件衣服了?

這個念頭一閃過,就讓他整個嚇醒,他想到女知青3號會怎麼譏笑他?還有那些戰友呢?還有看好戲的同學?他可以變嗎?怎麼變?被別人說他被父權體制降伏了怎麼辦?如果他因為這樣而減肥,那不就等於承認以前社會對他的種種傷害都是正確的嗎?

就在告解的當下,另外一個學姊說了:你要傾聽你內心的聲音啊!要傾聽最真實的聲音喔!要勇敢做自己!

可是什麼叫做內心的聲音呢?這恐怕是這整班精英都最不擅長回答的問題。那個覺得全世界都在製造假象一定要跟之唱反調的empowerment,是真的聲音。那個在課堂上揶揄女知青3號的論點,也是真的聲音。那個想要跟孫燕姿一樣的心情,也是真的聲音。不想被戰友揶揄和絕交的害怕,也是真的聲音嘛。

但是有一天,這些聲音通通都不見了。因為他在街上看到那個一開始拒絕他告白的死臭理工宅,手挽著另一個女孩,而那個女孩的方方面面,都比自己還「更不受父權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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