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不倒压不垮的生命的韧性：Ladyboys阅读手记

Nong Toom是一位拳击手，从小渴望能拥有女性身体的她，为了生计，在一项如此强调所谓的男性气概的运动里，获得了让人钦羡的成功。她的故事被新加坡导演Ekachai Uekrongtham改编成电影《Beautiful Boxer》，于2004年上映。她也是Ladyboys: The Secret World of Thailand's Third Gender 这本书收录的九个人物口述故事的主人公之一。

泰国跨年旅行回程路上，我在机场淘到的这本书，终于在今天把它读完。这些故事拥有柳暗花明却没有合家欢的结局，和绝地逆袭走上人生巅峰更是毫无关系。有的是一个个真实地用力地活过的人生。书中的Nicky是泰国历史上第一位男空姐，她曾说：It's all about taking a leap of faith-it may be scary at a time, but change can be exciting, and for me, the scariest thing of all is standing still. 她们的故事，让我重新相信，的确存在着击不倒压不垮的生命的韧性。

持续创业的硬核人生

Sarah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华人家庭，从小在爷爷开的学校享受着大家的呵护，作为长子长孙被赋予厚望。随着年纪增加，他愈发不被家庭所接受，父亲将她困到树上一顿毒打至血肉模糊，她赌气走上天台抱着避雷针要挟如果家人不接受自己，宁愿现在就直接被雷劈死。毕业之后她来到曼谷从文化东方的大堂服务员做起，先后经历了七次创业。先后两次盘下酒店，依靠假结婚到瑞士开泰式餐馆，被假结婚对象讹诈最后忍无可忍撕破脸皮被遣送回泰国，跳入了炒外汇的大流在小赚一笔之后又赔得倾家荡产，重整旗鼓之后又变卖家产和男友移居到新西兰开发出一道风靡当地的泰式甜品；晚年和男友在新西兰完婚，回到泰国开了一家卡拉OK店。

何以为家

Nong童年记忆里的父亲，偶尔会把她举过头顶，嬉笑着在田间散步，而绝大部分的时间，却都摊在鸦片馆的竹片地板上；如果不是因为吸食毒品，也许父亲就不会抛下妻子和七个儿女早逝。十五岁的那一年，母亲身患绝症把Nong叫到身边说，日后的生后你就要靠自己了，你得在这艘大船沉没之前赶紧离开。亲哥哥不间断的肢体暴力让Nong离开家时没有任何留恋。多年后她发现自己的名字早已被剔除出族谱。她在城市里露宿街头，最后被一群街头认识的朋友收留。这些朋友大多受过良好教育，白天以男性的身份出现在各种职业场合，晚上才换上衣裙戴上假发聚在小公园里谈天说话。Nong慢慢发掘出自己舞蹈上的天赋，成为了一名舞者。她充满暴力与贫困的生活经历被编写成故事，收录进了当地一个叫Kon Khon Kon的电视节目，依靠此赚来的钱能勉强填补上她每个月两千泰铢的房租。年逾古稀的她不禁感慨，为何于家庭之外，反而能得到年少时从未有过的温暖、接纳和真正的爱护。

不存在的休息日

Patchara的幸福童年终止于十二岁时母亲离家：母亲希望外出打工而被谎称可以办劳工签证的骗子拖入巨额债务，婚姻随之在夫妻双方彼此埋怨忿恨中破裂。中学辍学的她在一次自杀未遂之后决意不再为往事所耽，来到母亲所在的曼谷，十七岁便早早开始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她在同侪压力下完成了变性手术，却非常后悔，但想到既然如此，还是应该快点利用这斥巨资改造来的皮囊好好赚钱，要买属于自己的房子。因为日渐感到身体衰弱，她怀疑自己已感染艾滋病，但不敢去检查。她说，无论如何，我都需要继续工作下去。

爱情也许明天来

今年六十一岁的Lily认为自己并不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所以不该去抱怨什么。从越南殖民时期的法国人，到越战时期的美国大兵，再到战后大批涌入度假的游客，Lily迎来送往几十年。操着几句不成章法的英语，在荷兰、瑞典、德国、奥地利、瑞士旅居工作多年。后来她回到曼谷，在市中心花三千泰铢租了一间房子，上层租给囊中羞涩的背包客，楼下住着常年变换的非法外籍劳工，自己住中层。Lily是家中七子中的老幺，她父母是闯荡南洋落脚泰国的华人。自小贫困，赚来的钱大多汇给父母亲戚买耕牛还赌债。年事已高，和一群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一样每天工作，甚至业绩还要更好，至少客人不断。她每个月去诊所接受健康检查，对自己的身体状态引以为豪。相处最长时间的恋人来自芝加哥，交往六年后在一次返回美国的旅途中病逝。Lily终身未婚，期待着遇到梦中情人。

后记

这本书让人感触最深的地方，是变性者承受着社会对于男性女性的两种期待和双重压迫。她们通常在年少时受到家人的压力，被迫绞尽脑汁展证明自己的男子气概，甚至需要经历充满了暴力的“行为矫正”，因为不属于任何一个群体而不断遭到排斥：成长过程中逐渐内化的社会对女性的规训让她们自然地认同——必须皮肤更光滑举止更温柔才是“真正的女孩”。因此，她们不能止步于拥有女性的器官，还必须拥有“完美的女性身体”，为此终身服用激素药物。距离Susan Aldous策划这本书稿已经十载有余，她们的昨天、今天和明天，是否会因为作者的聆听和记录，增添过多一份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