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潔平
張潔平

希望探索媒介的各種可能,也希望做個一輩子的記者。Matters站長。

如果你的拍攝對象是未被審判的殺人犯

Tony當時這場討論中,我一直想起自己2013年給The Act of Killing的導演做過的採訪。他面臨的情況很極端,儘管是拍攝一段五十年前的歷史,但那是少有的未被平反的大屠殺。五十年代的印尼,幾十萬被冠以「共產黨」之名的死亡至今未有正義,被殺者不敢提起,殺人者平安老去。美國年輕導演Joshua選擇了曾親手殺過千人的殺戮者作為拍攝對象,他後來談到的長達七年的掙扎,我印象極為深刻:

「Anwar试图重演自己做过的最糟糕的事。这些事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一个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反过来吞噬着他。我是导演,我也走了进去,你是观众,你也会走进去。我们都在这深渊里紧密相连。这糟透了,黑暗,难以忍受,令人恶心。......我多想走过去拍拍Anwar的肩,告诉他,没事的。但我说不出口。根本不会没事,怎么会没事呢。」

「每一天工作的时候我都和Anwar在一起,漫长的拍摄里我们建立起长期的关系,某种程度上我必须让自己忘掉他做的那些事真的意味着什么,否则我根本无法应付。但那之后,我觉得愧疚,为我的忘记而愧疚。我们一起经历了一段非常独特的,非常少的人可以到达的旅程。我关心他。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朋友。在工作的时候,我们做着两件不同的事,他试图通过自导自演那些画面逃离自己的痛苦,我则试图曝光不义政权的逍遥无罪。这样的工作项目远比我们的关系重要,我们也不可能有普通的友谊。」

這篇訪談,貼給大家。Joshua談的非常深刻、精彩。http://chuansong.me/n/1907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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