棟 單名一個
棟 單名一個

以數碼化轉型,數據化網紅推廣及電子商貿作為掩飾的腦汁貿易員。喜歡看(不喜歡拍)電影和美劇。 從來都知道職業病是胡思亂想,近年幸運地發現有讀寫障礙,知道自己「與別不同」的地方,雖已用電腦寫作,還是有別字錯字,別客氣請指正。 重要作品由多年前在你手上轉為今時今日在你眼裏。

一星期見一個舊朋友 雞飛狗走

由原本的生氣 蓬勃到後來的萬劫不復,不過是尋常公司中發展的軌跡,開設一間新公司不用 太過開心,當業務遇到問題的時候也不用太過傷心,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舊同事 大牛龜終於結婚了,擺喜酒請了舊公司的一眾同事。其實想了一會,才答應是否應該出席。 

表面上我和很多人都很友好,可以有傾有講,但是出來工作,對於某些 曾經為難過自己的人難免 產生厭惡。 巴不得一生一世都再見不到他。 

即使未去到血海深仇的地步,只要有人令你看不過眼,生活就會覺得不如意,情緒主宰了生活,日子自然不會好過。 

不過幾個小時說說笑笑,談天說地勉強應付,還是可以的。 

再加上近來香港的這個環境,單單是時事話題,小心翼翼的不去分顏色, 不理會自己的立場說話,還是可以的。 

到底,已經不是每一天都見面。 

主人家賞面 ——假如主人家不請你,又可能會覺得自己已經被遺忘, 毫無地位。也不是好事。 

大牛龜初初畢業的時候,就進來舊公司工作。不過工作還不到兩年,就跟隨大伯爺離開了。 

大伯爺也是請我加入舊公司的朋友。 

和他認識超過20年了, 最早的一間廣告公司,我做項目管理,他就做客戶服務;後來我轉到去大陸發展,可惜一路都非常不順利, 當時他的公司需要人協助,也就順理成章地加入了。 

入到宴會廳,就見到大伯爺一個孤伶伶的坐在一角。 

我以為我早了來到,理論上他都認識很多人的,怎也會有不少朋友坐在一起。 

我望一望手錶,距離開席的時間大概30分鐘左右吧。 

大牛龜 出來工作已經10年了,不過 需要對他實在後代,他沒有路過,我還是想起他來公司時候繃跳繃跳的,對世界充滿稀奇的樣子。 

我把出席宴會需要做的循例要做的事,例如恭喜新人,例如給人情利是,例如和其他夠朋友打個招呼……做完之後就走到去大伯爺旁邊。 

大伯爺:「你和大牛龜們影相了嗎?」 

我說:「我個人和他們兩位拍了,至於舊公司的大合照,應該是等人齊吧。」 

大伯爺:「 就是等你吧。」 

我說:「是嗎,大家都來了? 我們這一圍—— 

我突然留意到原來舊公司20多人, 安排了三張枱。 

卻只有我和大伯爺坐在這一圍,其他人我們都不認識。 

同一張桌的其他朋友,也熱情地介紹自己是誰。 

我也介紹:「我是新郎的舊同事,數起來都是幾間公司之前的了。」 

大牛龜離開了我公司之後,就跟隨了大伯爺去了新公司,原來也是做了不足一年就離開了,之後也去了另外三間公司。 

大伯爺:「大牛龜的工作都不算穩定!經常轉工。」 

我說:「我沒有資格說其他人, 20多年前我也一樣,好不到他那裏,要不是這樣我也不會在大陸流離浪蕩一段時間。」 

大伯爺:「偏主看見這樣經常轉工的人,都不明白為什麼還會有膽量招聘。」 

我聽得出大白也是有點不滿,語氣之中甚至帶點怨憤。 

他怎會不明白今時今日一個同學程序,叫做識一些IT的人,在哪個行業都特別吃香,一間公司養不起他,自然有另外一間公司看重他,有什麼奇怪? 誰叫這個世界發展到這個地步,大家都需要一部手機在手,所有在手機發生的大家都覺得是科技,所以不問阿豬阿狗,只要懂得寫一點程式,僱主都不明白的,請了回來不適合才算啦。 

其他舊同事走過來拉了我去拍照。 沒有和大伯爺拍照,可能是之前已經拍了。 有幾個都五六年沒有見面了,他們叫我拍照就是給我面子吧,怎會不去! 

我拉了一拉大伯爺的手,示意他也一起和我去拍一下,湊熱鬧。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和這一班舊同事有一點隔核。 

時代不同,就是參加這些結婚宴會,拍一張照片都要工工整整,今時今日一個人站在前邊反手按個掣,我們就可以10多人擠在一張相片 SELFIE裏, 相片的質素都不會差到去哪裏,只是相片裏的擺位,人物的笑容是否整齊, 有沒有人被其他人蓋着等等比較麻煩;不過又有什麼所謂,這一刻大家是高興的。 

我不識趣的大叫了一聲:「大班爺也過來影吧!」 

從大家沒有附和的反應都知道過去幾年可能發生一些事。 

大伯爺勉強走過來,排在我的旁邊,好辛苦的拍了一張。 

二十多個舊同事,印象深刻的只有三位。 

當年, 我應付一個新客戶的建議書,要預備一年的計劃,大伯爺、我、大牛龜以及另外兩個同事一起由早到晚,仔細分析了市場的情況,以及客戶 的需求,大家分工合作非常投入,打造了兄弟般的關係。 嚴格來說應該是我以為打死了兄弟般的感情。 

因為當客戶到手之後,大伯爺就突然和他們幾位離開。 

我當時成為小組的代表,被客戶鬧得狗血淋頭。 

大牛龜和另外一個資深的程序員,差不多是整個項目的核心,沒有了他們我都不知道如何做下去。最初還打算隱瞞,不過大牛龜加紋身的公司,是做新媒體的,大肆宣傳,日日做訪問。 就算不是這個行業的人都應該會知道。 

可能你會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是我代表公司受罪。 而不是我的上司。 

因為我的上司也在大把嘢和一眾同事離開之後不到一個月,也加盟了那一間新媒體公司。 

足夠萬念俱灰吧? 

原來一早都計劃好離開了,只有我一個不知道。 

舊上司離開的時候,說是希望照顧家庭,因為家裏有一點事,絕對沒有拋下我一個的念頭。 他當時還說假如有什麼需要,請隨時和他聯絡。 

事實上,沒有人知道他家裏有什麼事,只知道我什麼事都做不到,然後每次打電話要問他,問大伯爺的時候, 無論是電話還是電郵還是其他的通訊工具,完全都沒有用。 

有很強烈被出賣的感覺。 

 但說到底,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而且當時是我急需要一份工,他們留下我一個是對我有信心吧! 

他們離開的半年,整個項目非常不順利,應承客戶要做的,一半也做不到,離開的都是手足,要重新招聘要重新講解整個項目。日子實在好難過。 

時間到底對任何人都是公平,時速都是60分鐘的,難過的日子始終都會過的。 

大伯爺指着另外一台的舊同事:「Eric,大輝, Raymond Chen,和 白雪幾個都離開很久了, 白雪和Raymond都另外自己搞公司,應該都幾好。」 

我說:「原來他們都去過你公司工作嗎?我記得他們好像是你和大牛龜幾個離開了,我才招聘的。」 

大伯爺:「是的,是我找他們過來的。」 

我說:「你認識他們嗎?」 

大伯爺說:「我當然不認識他們,你都說他們是我走了你才聘請的,是美寶介紹的。」 

我有點奇怪,美寶是另外一組/另一個客戶的項目經理, 那段時候經常和我以及大伯爺爭公司的各類資源, 爭設計師爭程序員,爭製作公司,總之什麼都爭,是一個很麻煩的人。 

我說:「我以為你和美寶有過節的。」 

大伯爺說:「我離開了就沒有。 其實那時候我對任何人都很好的,你和她的競爭比較多。」 

這個當然了。因為當時我都以為我的客戶和我一組的朋友去爭取,既然資源有限你有了我就沒有,當然是想盡辦法去競爭。 

而且當時美寶的手段也實在非常麻煩,例如經常把項目拖延, 預計三天的工作,總是前前後後用了六七天才可以完成,但是每當我們的工作要延遲的時候,他總是跑到老闆去,害得我們左右做人難。 

我大笑大伯爺說:「你們離開,我還不夠慘! 我繼續找其他人,你們就冷手執個熱煎堆,連去找個人都難! 要把我親手培養的人話過佢,看來 和你有過節的不是美寶,應該是我!」 說着我就哈哈大笑幾聲,當做一個笑話就算數。 

歷史永遠都不可以改變。 

我們的心態卻可以。 

今時今日大家還可以做什麼? 

大伯爺離開了我們的舊公司之後,加盟的新媒體公司當時一時無兩,在市場上獨領風騷, 令到很多人都慕名而來。 舊公司的經營模式,還是停留在20多年前,都別說有沒有未來,就是能否維持現在的生計也是一個問題,撫心自問假如自己有這樣的一個機會也會跳到去他的公司。 

又或者說假如 身份對調,留下來的是他,去新媒體公司的是我,情況又會如何呢? 

和大伯爺 不經常見面,但是在工作上總有很多可以談的。 

今天不知道為什麼他竟成為了話題殺手, 鬱鬱寡歡,悶悶不樂。 

去到敬酒的環節, 有些朋友都已經離開了。 

我也趁着這個機會和舊同事聚一聚。 

去了另外一枱, 情況截然不同,七嘴八舌,大家都在和大家交流近況。  

這幾年,科技真的 進步太快,很多行業採取自動化,太舊太落後的 行業也要被淘汰,有一些沒有技術根底、關係不夠多——總之不夠資源的同事, 難免要面對現實。面對非常殘酷的現實。 

更加痛苦的事,以前可以靠着我內地的關係做一些國際貿易,把國內的產品邁向國際, 或者尋找國際的產品向大陸傾銷,可惜今時今日資訊科技太過發達,所有的平台都輕而易舉地應用, 你找到的貨,你的客戶也會找到。 去中間化的結果,就是我們不做買家便要做賣家,但是可以賣什麼? 

舊同事的話題, 離不開近來的工作,有些幾年沒有見面,我以前總會第一句就問現在在哪裏工作,不過心態都轉變了,最近多數都問工作辛苦嗎? 

感覺比較有禮貌一點,少一些尷尬。 

其中一個舊同事Eric說:「也想不到你和大伯爺 還可以聊天。」 

Raymond好像也聽到 Eric 在說什麼, 指着我:「他和誰也可以講半天吧!」 

他們這樣說,我禁不住向大伯爺那邊望一望。 

我的一圍已經走了幾個人,他就吃着東西呆呆的望着手機。 

Raymond說:「當年他把我們挖過去,理論上我們這裏一眾人等,應該是你最憎他!」 

心裏其實我更想問他們,為何跟大伯爺如此陌生。 

Eric說:「我們都不喜歡舊公司,因為實在太舊太老土,追不上時代了,行業是有前途,但是公司不改革就沒有前途。」 

我怎會不知道呢,可惜我也只是一名員工,向老闆提出意見之後,決定還是她的。 

Raymond說:「其實我們還是尊敬你的,和你工作絕對是開心的。」 

每個人離開都有他們的原因。 

人是有自己選擇的權利,不可以怪人。 

舊公司又不是我的。 

我問他們在大伯爺的公司做了多久? 

Eric搶著說:「 很短時間,幾個月吧!」 

他的公司當時來說根本是當紅炸子雞,人人都求之不得希望加入,而且手機新世代風頭火勢,說不定明天又有大企業 買下來,一登龍門升價10倍,最有理想的人都希望加入這間公司吧,為什麼他們竟然會離開?我八卦10分想知道,但一定不是快樂的事吧。見他們對大伯爺的態度…… 

大牛龜突然在我們身旁大叫:「來吧!兄弟飲杯!」 

大家再 一擁而上。 

我說:「恭喜晒!你大個仔了。」 

他還記得我的孩子,那時候我們 有時帶同我的家人一起來聚會,他很喜歡和他們兩個玩的。 

我問大牛龜:「是在哪裏認識太太的?」 

大牛龜說:「就是在大伯爺的公司。」 

我說:「看來你們在哪裏的收穫非常豐富!」 

大牛龜說:「認識了太太算是豐收,其他都不是了。」 

正當我非常狐疑,大牛龜卻一一道出。 

那些年,正當我們為着大客戶預備建議書的時候,原來我的上司已經預備了要跳槽去新媒體公司,基本上也擬訂了過去的人選。 當然包括了大牛龜、大伯爺和另外幾個同事,但是上司和大伯爺也沒有想過要把我一起帶走;應該是說是我的表現令到他們覺得我應該留在現有的公司,希望可以幫舊公司帶起一點新的氣象。 

我一直都不知道。 

大牛龜也從來都不知道。 

最初對着大客戶,上司和大伯爺都只想敷衍了事,因為覺得這個客戶的成功機會非常低。也就別浪費時間。 

不過原來我加入之後短短三個多月,也就是大牛龜進來了大概一個月左右,竟然令到大家對這個客戶的建議書,非常有興趣,由原本大家都覺得公司已經太陳舊, 在這個行業已經不可以逆轉,但是在分析市場和客戶的時候,幾個人都擦出火花來。結果竟然做出一個意想不到的,令到自己都非常滿意的建議書, 個人對自己的信心都完完全全回來了。 

大家想來想去就覺得留下來還是要到博一舖,就是看大老闆是否頑石點頭,懂得改進。 然而如果去到新公司的話,既然都有了自己的班底,兄弟之間 又很有信心,不是可以做得更加好嗎?大牛龜說當時他知道舊老闆原來和大伯爺曾經商討過一段不短的時間,是否帶我一起離開, 還是他們也留下來繼續創一番事業。 

不過, 假如我和大伯爺都在的話,大伯爺心裏會不好受。 

我說:「不是大家都稱兄道弟嗎?」 

大牛龜有點不相信我的說話:「說話是這樣說啦!但是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苦笑一下其實怎會不知。 

只是不太相信一個剛畢業, 初出茅廬的人會觀察到這麼多。 

——也許是其他人告訴他。 

舊公司60多人,原本多數是舊上司和大伯爺兩個主要負責領導,負責項目管理的人離開了,於是他們都在招聘一位。 大伯爺就想到找我來幫手,也許是我太落力,也許是經過多年的折騰,在大陸的經驗實在 不堪為外人道,所以非常珍惜這一份工作,儘管全世界都覺得舊公司已經死路一條,但是對於我,能夠回到香港,能夠和家人一起,還有一份 高於可以維生的薪金,世界已經很美好了。我為我自己帶來了希望,同事眼中也為他們帶來了希望。 

有希望就有前途。 

有前途就需要有人去帶領。 

而人人都希望自己是領導者。 

非常傳統的一山不能藏二虎的故事。 

大伯爺含蓄地覺得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而且既然都已經有新媒體公司在手,開拓新天地,準備翻身一個舊世界好!還要想嗎? 

他就帶同班底 一起離開去到新媒體公司,繼續夢想。 

大牛龜說,按照他們的思維,確實對我有信心,可以令到當時 舊公司大老闆改變管理的思維和文化。 

當然,心底裏是貪新厭舊。 

好景不常,事與願違,他們過了不到一年的蜜月期,新媒體公司的投資者覺得進度太慢,於是有引進其他的技術團隊,其中當然也有人參與一些管理的工作。 

就在那個時候開始大伯爺的心裏就開始有點徬徨,越是擔心,又會看我這邊,在他們離開之後並沒有徹底被摧毁,開始培植一些新的人,於是 他們幾位都覺得 只是 人手的問題,和能力沒有關係,於是有繼續向我這邊的人「下手」。 

然而情況也沒有改變。 

新媒體公司應承過的,透過大伯爺向其他同事保證的,例如公司的股份,例如在家工作的彈性上班時間,例如在公司裏吃不完飲不完的東西,隨着股東對業務的態度 越來越惡劣,這一些被鼓吹在新世代公司應該有的種種「 新辦公模式」,漸漸都變成為奢侈品。 

兄弟班就變成兄弟爬山,各自修行,雖然未至 你死你事,但已經再難回復大家的鬥志。 

 他們欣賞我把舊公司起死回生,卻不知道其實是我沒有出路。 

大伯爺在新媒體公司遇到的情況, 由原本的生氣 蓬勃到後來的萬劫不復,不過是尋常公司中發展的軌跡,開設一間新公司不用 太過開心,當業務遇到問題的時候也不用太過傷心,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他們現在各人工作的公司,不是普通過普通嗎? 

都是一份平日上班,加入放假,有一份薪金可以支持生活,可以學習到一些東西,然後辦公室政治又麻麻煩煩。 

日出日落,無謂多愁善感。 

當天大伯爺帶我到舊公司,我感謝有一個機會。然後當他離開到新媒體公司,帶同一批同事離開了,他們也應該感謝曾經有一個機會。 

沒有一個機會是好幾會,也沒有一個機會是壞機會。 

我拉着大牛龜的手:「來來來。」然後拖着他去到大伯爺旁邊,對他說:「你初入行請你的兩個人,就在這裏了。」 

然後我和 大牛龜夾着大伯爺在中央,拍了一張SELFIE。 

我終於見到大伯爺笑。 

笑就是笑,無謂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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