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 suis La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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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位平凡無奇,跟千萬個想離婚的婦女一樣,整天抱怨老公的魯蛇太太

霸凌者的自白(二)- 微不足道的傷害

(编辑过)
霸凌現場,存在三種角色:加害者、被害者跟旁觀者。當中最糾結的角色就是旁觀者,對於心智未成熟的小學生來說,真的非常難理解"旁觀者"是代表什麼。對小孩來說,惹麻煩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因為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應付,尤其是對老師沒有信心時,當一個旁觀者真的已經是自己最能幫忙加害者的忙了。

轉學一周後,我正式成為班上霸凌現場的旁觀者,但是對於曾經是有給過小真希望的自己,我想在她心裡,我應該跟那些霸凌者是差不多。

由於我對於小真的態度立即變得很冷漠,不聞不問,因此她也不再向我搭話。當時我常常疑惑,總想著為什麼有人會被欺負成這樣,是過去做人很失敗嗎? 誠實說,我壓根沒有想過這應是其餘同學的問題,對於一直處在風氣不錯的學校的我,第一次見到這麼多人共同討厭一個同學,身為一個外來者,很容易就檢討起了被害者。

失去了唯一對我有興趣的小真,我開始了邊緣人的生活。下課時間,我一邊觀察同學欺負小真的狀況,擔心自己有沒有可能成為目標,一邊就是安靜看書,也不跟任何老師說過多的話,不出頭,低調的期待快點放學。

慢慢的,我發覺到同學們真的就只針對小真會進行各種欺凌行為,對於其他同學則是跟我被警告的過程一樣,如果做什麼事情被班上老大盯上,會先被叫到廁所談一談,通常也就是到廁所後就沒事了。同學們甚至覺得這就是所謂的講道裡,要打之前會警告,警告不聽才揍人。

一個月過去,看個小真被各種欺負,小真阿公來學校生氣,對同學咆哮,老師各種無奈。但是情形仍然是一樣。看似一樣的校園生活,還是有些變化,就是我交到朋友囉。畢竟充滿求生欲的自己,開始學習這邊的同學相處方式:適時地講些髒話,充分貢獻自己所長: 給同學看答案跟幫忙掃地。成績明顯優秀的我,在一個月後成功加入班上同為成績好的同學族群,基本上我們這一群連拿個獎狀都極其低調,不僅幫老師跑腿,也幫同學跑腿,負責事物就是給同學抄答案。讓我感到好笑的是,在小學畢業前夕,我才知道班上這些老大抄答案根本不是擔心父母看到爛成績,單純覺得考得太爛是一件不好的事情,由此可見,分數對於小學生來說還是真的很重要。

到了學期中後,同學們發現我不只是成績好,體育居然也好。在這間流氓學校,體育好簡直跟中樂透一樣,大家對你的眼光也不一樣。坐我前面的原住民大姐頭可是學校的田徑隊,每年體育會拿跳高第一名。隨著大姐頭對我體育細胞的欣賞,我從一個邊緣人逐漸成為人緣佳的轉學生。

感覺到自己的位置算是穩住後,我開始詢問同學為何欺凌小真,也好奇小真被這樣欺負,怎麼還不轉學。得到的答案有很多,但能確定的是小真在小學四年級以前,人緣沒有不好,大家也不會欺負她。但是她中年級後,開始很多奇怪的行為,愛說謊、模仿別人,還有人說他想要當大姊頭,也有人說是因為她太高調,惹到學校的老大。各種聽起來真的是討人厭的理由,導致於她現在的慘狀。至於她怎麼還不轉學,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很快的到了下學期,我被選為班長。

某天上課,老師突然說有事在教務處走不開,請我先叫同學自習。回到班上告知大家後,班上老大請大家把門窗關起來,並叫兩位同學在門口把關。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班上男同學開始拿椅子還有書本丟向小真,雖然這些行為在過去看過數次,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這一天感受很強烈,覺得小真今天應該是被欺侮最厲害的一天。

小真在被男同學丟東西後,開始哭泣,然後男同學開始慫恿女同學也加入。於是大家開始紛紛丟東西。輪到我的時候,看著小真哭泣的臉,我腦海有飄過那麼一絲絲良心,覺得她真的好可憐,但是聽到同學說:班長快點呀。我想那個良心也就只有那麼0.0000幾秒吧,我不加思索地把一條髒抹布往她身上丟,丟完後我覺得自己算是完成一個任務,感到舒心。沒有愧疚感,但也沒有任何繼續的慾望。我並沒有想要欺負小真,但是當時的我覺得不丟,就彷彿不是這個班上的一份子。事後才意識到這真的是多麼可怕的想法。

這一次,小真有比平常更歇斯底里地痛哭,老師回來後,對大家訓話一番,整堂課就是檢討剛剛的事情,因為小真這次有明顯的瘀青跟傷口,但是大家的表現跟平常一樣,不承認也不回應。下課後,我被叫到輔導室,輔導老師對我說,她聽說我是轉學生,成績優異,又是班長,很好奇我覺得學校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跟她說。我淡淡地說:說了應該也沒用。輔導老師接著說:我是輔導室的老師,你可以感到安心。當時,我第一個想到小真,想說她怎麼沒有想過來輔導室呢。在不想被同學盯上的想法下,我還是語帶保留的應付輔導老師,離開輔導室後,我回想小真剛剛被欺負的過程,開始有想幫忙她的心情。

也許就是這個有想幫忙她的心情,讓我對於稍早朝向她丟髒抹布的行為,覺得那也就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傷害。

一直到一年後的某一天,發生了永不會忘記的一刻 (會在接下來的自白裡提到),我才理解到,對於小真,沒有哪一個傷害叫做微不足道的傷害。

二十五年後,有一天我的學生拿一張"希望你去死"的紙條給我看,我擁抱哪個學生,告訴他我很感動他將這個難受交給我處理。處理完這個匿名紙條事件後,這位學生跟我說,其實他沒有那麼難受,我帶著過去對著小真的愧咎說:沒有什麼是微不足道的傷害,但我很高興地聽到你這麼說,也許這代表我成功減低你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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