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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桌 | 冲破关于性别、生育和家庭的迷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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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的圆桌讨论上线了!

在母亲节前后,我们集结了几位对性别、生育和家庭话题有兴趣的同龄朋友一起来讨论和吐槽。很欢迎你读完后加入我们:如果对任意提问有兴趣,可以在后台回复,假如素材足够我们也很乐意再出一期读者后续:)

 本 / 期 / 圆 / 桌 / 来 / 宾  

投球手:女,21岁,热爱文化版“凡人有事”。
涂色刷:女,21岁,即将跳槽至人类学,总是控制不住解构和反抗冲动。
美乐斯:电影研究准研究生,好读书不求甚解的知道分子,喜欢用虚构对抗虚无。
柴桑:聊天时喜欢分享各种经验与瞬间,内心戏很足,走在路上想的都是故事里的人	
油漆桶:22岁直男,好奇但怀疑地观察世界	。


 本 / 期 / 内 / 容 /  速 / 览  

一· 女性、男性、性

  • 为什么通常是女生在关注生育与家庭问题?
  • 时常迸发的“想当男生”和从未有过的“想当女生”
  • 男生如何讨论生育和家庭的话题?来自一位直男的女性月经记忆和大姨妈巾购买经历
  • 年轻女孩看妇科的耻感
  • 线上、下公共空间的割裂分层

二· 成为母亲的之前之后

  • 生育焦虑
  • 歌颂生育之痛是合理且必要的吗?
  • “祖国母亲”?反思对国家-公民关系的人伦比喻
  • 生之恩和养之恩
  • 给孩子冠什么姓氏重要吗?

三· 日益松动的家庭结构

  • 个人和家庭的连接何处可依
  • 亲戚和春节:尴尬的当代定位
  • 关于理想家庭模式的一些设想
  • 边界模糊的友情-爱情
  • 科技之翼下的后人类生育想象

四· 延伸书目、影视作品、推文和采访

 

 👇

一· 女性、男性、性

在缺乏公共讨论氛围的社会里,弥漫的羞耻感


❶ 为什么通常是女生在关注生育与家庭问题?


涂色刷:我宏观上感觉,对今天讨论的这几个主题,似乎都是女性比男性更加关注。是我们的同龄女性下意识认为自己是将要承担的那一方,所以才早早开始焦虑吗?想听听各位的看法。

 

投球手:我觉得有两个原因:第一,女生的社会化时间被极大缩短了。社会期待我在20-30岁的人生区间,去解决教育、工作、婚姻、孩子这些人生最重要的所有议题,因此女生的时间紧迫感更大。但男生在20岁向前看,他们有20—40岁整整20年的时间去完成以上议题,他们“还年轻,不急”。

其次是,今天的几个议题是偏家庭向、个人向的。感觉女生在文化上,就是更容易与身边的细微事物发生紧密连接、建立生活意义、甚至赋予自我价值,因此她们的关注点不是社会经济结构这些外在价值上,而更关注向内延伸性的议题。

 

美乐斯:同意投球手的观点。因为生理构造的差异,女性在生育方面承担着更大的压力。而且周围的人也会更倾向于将生育有关的事情与女性联系到一起,所以女性在潜移默化中了解了更多这方面的知识。另外,我觉得我们这一代人作为互联网的原住民,会比父母那一代更早知道和生育有关的问题,而且互联网曝光了太多和生育有关的问题,我们难免会早早焦虑。

 

涂色刷:对于相关话题,在列的女性朋友会想到和男性讨论,或者说想要了解男性的态度和观点吗?是否觉得男性终究难以在例如生育、月经等只有女性才能亲身体验的事情上和自己达成真正的共情?

 

美乐斯:我觉得对于即使对于女性,生育也是一项很难达成“共情”的事情,我个人的经验是,正是因为同是身为女性,“你必须和我感同身受”有时候会成为一道枷锁,比如,“我都可以生,你为什么不生”这样的话。“生育”这种看似是“女性共同话题“被讨论的时候,我认为男性的观点是很重要的,不然更容易造成一种“生育只是女性的事情”,“只有女性需要关注生育,而我们男性就是不懂”这样的局面,不知道大家是否觉得男性也应该/有责任/不被排斥地参与到生育的讨论中?

 

投球手:赞同美乐斯的观点,女生并不是先天性地就能“共情”生育、月经,是在成长过程中习得了上述议题,开始去了解宫外孕、卵巢紊乱、生育过程、各种不调。而遭受了生育、月经带来的物理痛苦后,我对女性同胞的共情,也是广义人道主义上的,是对“别人在受苦”的怜悯心。生育从来都不是女性自己的事。男生也可以像女生一样去习得“女生的”话题;也可以人道主义地跨过他自己,来理解女性物理上的痛苦。男性有责任去参与到生育、月经、女性主义的讨论中。但现实里这样的男孩还太少了吧。

 

涂色刷:(给愿意来讨论的油漆桶加一个小鸡腿)投球手说得对,即使女生也是逐渐习得“女性生理”相关的一切,而且就我个人经验来看,我们的习得必须建立在很强大的个人驱动基础上,如果自己没有尝试去主动了解,那么本该传递知识给下一代的长辈,并不会很主动地把“知识锦囊”交付到我们手上。说到底这些议题从未获得应有的公共性,因此更难以指望男性来加以讨论了。回想那些带着月经羞耻、藏着掖着购买和更换卫生巾的青春期时刻,那些父母对于生育话题含糊其辞(要么是避讳,要么是“现在想这个干什么”)的时刻,我觉得已经成为“前辈”的女性和漠不关心的男性一样是缺席的。

 



❷ 时常迸发的“想当男生”和从未有过的“想当女生” 


涂色刷:身为女性,无论怎样都必须直面”生育“这件事,一开始是生不生,后来是如果生怎么样、不生又怎么样,它的本然性就好像到了六岁必须上小学一样,可惜只有一半的人类需要用自己的身体去考虑它。我很多时候都在想“如果我性别男”会如何,我身边很多女性朋友也都曾说过”想当男生“(不是真想跨性别而是偶尔产生的一种特别强的艳羡情绪),但是很少有男生会”想做女生“吧?再比如,有雄性气概的女性有时能得到其他女性的赞扬,但是很阴柔的男性却被其他同性所广泛嘲讽。


油漆桶:我没听到过我身边的男性有带羡慕口气说“想当女生”,虽然他们时常会说“做男人很难”,至于我的话,我是断然不会想当女生的,因为我确实承认目前女性是弱势群体,如果我是一个女生,我不仅更难以保护我自己的安全,还会受到很多作为男性的我认为非常不正确的压迫(比如女性应该化妆、打扮,让自己变得好看,似乎美貌成了女性群体最为重要的一个指标,每每想到这个,我都觉得做个男的挺好,没有人会对这方面过多在意,我就可以说“老子不打扮,丑就丑,又怎样?”而如果是一位女性有我这样的想法,她肯定会与社会的那种认知潮流产生极大的冲突,会纠结于要顺从内心还是随大流;还有我觉得消费主义似乎就是在针对女性而发力,它们规定了女性怎样才算好,可能很多女性认为加入这个潮流是为了取悦自己,但我觉得这种潮流不仅是在限制女性,而且是非常黑心地构建一种观念来痛宰女性,受害者有时候甚至包括男性)。至于阴柔的男性,就我个人来讲,我确实不太喜欢,长相阴柔可能无所谓,但是如果行为有些“娘”,我心里会觉得有点不舒服,我对此找不到合适的原因,并且我其实也觉得男性是什么样不应该受到限制,所以暂且认为是自己见识短浅,还没有适应和转换心态。(在座的先锋女性们快来给他进行靶向治疗!)(投球手:曾经和一位葱省恐同直男聊到gay,他给我的解释是:他觉得那不够"男人",因为下方也是在讨论男性和男性气质的差别,所以我还是蛮想从病理分析上了解下这位患者(误),你觉得"够男人"的人是哪种形象呢?


油漆桶:这个问题还挺难回答的,感觉近几年现实生活中看不到什么“娘”的男人了(我觉得恰好相反诶,也许是你不关注,现在因为很多人都自我解放了,所以反而能更从心所欲。),“够男人”可能不好说,我先说说我觉得“娘”的情景:有一位拉丁舞跳得很好的男生,正常走路的时候也会很扭(跳舞的时候肯定每一步都要扭的,可能是因为跳得太好以至于平时也习惯了);初中班上有个男生和一群女生传纸条聊天,每个人都会给自己起名字,那个男生称自己为“x小x”,就那种某些言情文学里的起名惯用格式(不是王小波啊,取的字一般是槿啊、苏啊、洛啊、言啊、夕啊),当时看到纸条上一堆“x小x”,确实打了个冷战;还有什么不经意间的兰花指。不过,“娘”终归只是一种行为特征,我看到一些表现后会联想到这个形容词,但不能再往下继续推断、判断了。


柴桑:我和朋友经常感慨“想当男生”,一是因为结构上的性别不平等,希望能少承受一些规训和歧视,二是生理上的原因,比如不想来月经,不希望在啪啪啪的时候焦虑意外怀孕(天哪这完全干扰了我对啪啪啪的态度),(涂色刷:了解下短效避孕药,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柴:哈哈哈了解了的,这些是科技进步带来的福音,但更希望没有子宫一了百了)希望力气更大一些(大概有感于现有的男女体力差异下,女性更容易受到侵犯)。涂色刷的问题让我想到了“女装大佬”可以作为一个笑点存在,而女扮男装往往是受到正面评价的,这是不是一种“厌女”呢?不过,是不是因为部分“女装大佬”的打扮在颜色、服饰上不太协调呢?或者一些装扮者本身的举动就有些哗众取宠的意味呢?我在Sex Education里面看到了Eric参加舞会的浓妆艳抹,也许是打扮精心、神态自若的缘故吧,感觉非常惊艳。如果不是刻意而为,喜剧效果是否就不会产生?(涂色刷:但是很多阴柔气质的男性并没有很浓妆艳抹、哗众取宠,感觉他们的气质是举手投足间的神态表现出来的,可就是这样也还是会被同类敏锐意识到并且疏离)(柴桑:我仔细想了一下,发现让我觉得有些不协调的打扮往往是在社交媒体上的那种热点推广,比如QQ空间里面的推广小视频,这个好像本身就是为了博人眼球的,和自然对待女装的Eric带给我的感受不同。正如涂色刷说的那样,大约就是这种敏锐、疏离、拒绝为伍,才让“女装大佬”一词带有取乐调侃的意味,才让这种赚取点击量的推广成为可能。)这种刻意设计能够成立是因为厌女吗?而在举止方面,相比行为举止更加外放的女性,举动比较柔弱的男性我接受起来不太顺利,我对此感到惭愧,但又想,可能内心的确是有不同的喜好,就像我也许很容易接受黑白的狗,却不喜欢彩色的熊猫,但我尊重彩色熊猫的存在。不过我仍旧好奇这种偏好的来源,这是不是刻板印象呢?


从本体论上我怀疑雄性气概和雌性气概这两个概念,这个概括比较笼统,在分析的时候我会把它拆成具体的性格/气质,(当我们说这是雄性气概的时候,我们在说什么?),比如好胜、隐忍等等,这两种气概是被哪些具体的特质给圈定了呢?于是,我现在对“性别”这个词能包含的意义就非常困惑了,生物上相对容易,我是一个有阴道、卵巢的雌性,不过根据之前看过的杂志《环球科学·性别新知》,就连生物特征也像是一条连续的谱带,雄、雌各占一边,有些人可能具有80%的雄性特征和20%的雌性特征,性别并不是非黑即白。至于生物基础和性格等的关系,这本杂志是否有提到我不太确定,但我非常好奇,如果生物性别都要用谱带去观察,“生物特征→性别”已经有灵活的空间,那“生物性别→性别气概”也是如此吧?有些荒诞,雄性气概和雌性气概大约就是建构起来的,“越轨”现象的出现恰恰证明了这个概念的虚妄,然而这个概念却要反过来削足适履。


美乐斯:我也来插一嘴。我从小性别观念不是很强,也因此闹过一些笑话,感觉社会上性别二分状况还是很明显的。虽然性别上的客观差异是无法消除的(虽然我经常希望消除),(涂色刷:诶?为什么呢?好像一般主张性别平权的人都会补一句,平权不等于抹除性别差异,女性的独特必须要被保留之类的)(美乐斯:试着回答涂色刷同学的问题:因为我感觉“性别差异”更多是建立在生理差别之上的,这个肯定不能被抹杀,比如生育;而生理差别带来的一些社会性上的差别随着制度和科技的进步在逐渐缩小,我并不觉得有绝对的属于男性或是女性的气质。所谓的“专属于女性”的气质,不排除由男性参与构建的可能,而我追求的是保留每一个人独特的气质,这不知道算不算一种平权呢?我可能有点激进了哈哈哈哈哈)但附着在性别之上的气质可以不那么对立的。之前一位社会学老师说过,女性在社会上的弱势地位使得“女性化”的气质总是被污名化(柴桑:比如“娘”可以被用来表示负面评价,相比之下,我感觉“女汉子”更偏调侃一些?)。我自己的话,不化妆这一点已经被不少人嫌弃,嗓门大,体态不优美等等“缺点”如果换成一个男生的话,就没有那么明显了哈哈哈哈哈。关于“女汉子”这个问题,我觉得受到赞美的“女汉子”多半还是有着美丽的外表(也就是女性特征十足)的女性,但是某些方面有着主流“男性化”的特征,这种感觉更像是男性在女性身上的“双重”规训,即“我既想要传统女性的优势,也想要新女性(or好哥们)的福利“。(涂色刷:偶然想起,之前了解到姬圈文化里对削弱女性特征的“铁T”的好感普遍没有保持女性特征、但是又有英气的“娘T”高,或许与此有关。)

 



❸ 男生如何讨论生育和家庭话题?来自一位直男的女性月经记忆和姨妈巾购买经历。【也非常欢迎后台的分享】


投球手:我还蛮想知道油漆桶了不了解同龄男生之间会不会讨论生育和家庭的话题,还有有多少男生会去了解“生理痛”,会去了解大姨妈巾的种类并帮女友购买呢?


油漆桶:就我而言,我同龄的男生之间不太讨论生育的问题,家庭的问题会讨论,但一般都是男性视角,讨论“养家的困难”、“找对象的艰难”诸如此类的吧。“生理痛”的话,有女朋友的男生肯定得去学习相关知识,因为在面对女朋友难受的时候,他们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就只能很窘迫地说“多喝热水”了;但是如果没有女朋友,好像也没什么了解的缘由。姨妈巾的种类我没主动了解过,但是我的女朋友教过我一些知识,也陪她去买过(现场教学),如果需要我帮忙买的话,也是可以的,只不过在看到种类繁多的各式姨妈巾,还是有些不知所措(担心尺寸啊、吸收量什么的不合适)。


涂色刷:那油漆桶你记忆里第一次发现同龄女生来月经是什么时候?还能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吗?那时候你对“月经”这件事有了解吗?会不会觉得“身上流血”是一件看起来很惊恐的事?


油漆桶:大概是初一吧,我没有刻意留意,只是一不小心知道身边有女生来了月经,由于我那时候已经对这些知识有了了解(我记不清怎么知道的了,可能是从教材上?反正提到了女性有初潮,胸部会发育,男性会遗精。我觉得很自然,以至于初中生物课讲生殖系统的时候,我也没觉得有什么羞耻的,反而是其他部分同学和老师很当回事,使得课堂有一种古怪的氛围,老师故意语意不明,并且对课堂纪律的要求严于以往,同学们捂着自己的眼睛不去看教材,本来觉得这堂课严肃、认真地去讲,大家也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反应,老师“先发制人”的敏感反而让同学们觉得这些知识成了羞于启齿的笑话),所以觉得见怪不怪。“身上流血”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小时候常流鼻血,总之知道别人来月经好像没有给我的生活带来任何涟漪。


 


  

年轻女孩看妇科的耻感、线上线下公共空间的割裂


涂色刷:在这里我特别想补充一个小知识,关于多囊卵巢综合征(PCOS):这项妇科综合征的发生率接近百分之40,目前发作原因不明,然而绝大多数患病女性在生育之前都对此毫无意识。得知了它的临床表现之后,我觉得青春期以来周围很多饱受痛经折磨的女孩子都很有必要去医院排查一下。大致表现包括多毛、中-重度痤疮、月经不规则(月经推迟、痛经严重、月经量过大)、肥胖、胰岛素抵抗等(以上来自丁香医生app,不是广告是担心乱讲)。PCOS不是病而是一个终身的综合征,可能会对生育功能有影响,不过通过治疗是可以成功怀孕的——但更重要的是对症治疗可以大大缓和痛经、长痘、油头等长期困扰人的症状!

但这又让我想到,“看妇科”对于年轻女孩来说可能也是一件有羞耻感的事,可妇科病的发病率又很高,所以很多有症状的女孩可能自己耽误着耽误着就讳疾忌医了(包括痛经时候吃止痛药也同样是很多人畏惧的一件事,但其实真没有什么恐怖的副作用,让我们不要再把“忍疼”当作一种强大了吧555)。我曾经在妇女节的时候和人讨论过“妇”这个字为什么遭到当代年轻女孩的反感,可能是因为它的词源本意与“妻子”有关,当时我就想,或许是时候换个新词了,一笑。

不过,除了妇科,专门给男性开设的医院科室好像也让男性有天然的羞耻心理,我在想是不是与这些病症对“性”的指向性相关,与此有关的任何事物(再比如对避孕手段的耻感、对卫生棉条和月经杯的耻感),无论男女,都是公共话语里默认的禁忌。


投球手:时至今日我还有妇科病是中年女性门诊的刻板印象,想想也是面向女孩的妇科类科普知识相对较少。这好像又回到了话题禁忌性问题上。不过最近觉得,商业/互联网的发展会有助于打破禁忌话题的边界感。因为越是过去不被提起的“性”、“身体”,越有公共话题红利,会被人关注,所以也看到越来越多的influencer受此激励做大量科普,从啪啪啪的清理、挑选内衣、各种止痛药的类别都非常详细。但与此同时成系统的、官方性的科普书却很少出版。我是觉得“公共话语”已经有分层,一方面是官方的公共话语,一方面是互联网交织出的公共话语,两方对‘’性“的边界感差距很大。


柴桑:投球手提到的这个差距我也很有体会,我会在互联网上主动关注相关的科普,同龄人很多都关注了同一个大V,想了解、平常心对待的人圈出了一方热烈的讨论空间,然而公共官方的态度,只要看到创作审查制度越来越严格,几年前北师大那一套涉及性侵后的保护、LGBT的性教育教材未能使用等现象,就感觉这是一个割裂的世界。


涂色刷:对北师大性教育教材的反对声我当时有所耳闻,大多数反对的家长就是觉得“有污视听”——他们不觉得需要更多具体的、有实证的理由,但是他们有话语权和影响力,所以可以继续不在乎。


 👇

二· 女性和母亲的角色交叠、分离

为什么要做母亲?究竟什么是母亲?






❶ 生育焦虑

涂色刷:我们这一代因为信息便利的缘故,比上一代乃至更久以前的未婚未育者们了解到了更多有关婚姻和生育的细节,这应当是生育焦虑的一个重要来源。我自己和我妈每次讨论相关话题时候,她的态度都是“我们以前对于生小孩什么都不知道反而觉得无所谓,你们越看越害怕,还是少看一点吧”,不知道大家对此有什么看法?


柴桑:信息便利的确能让我了解更多细节,这拓宽了我对这些问题的认知,尤其是有的话题是被遮蔽的,比如生育之痛,我以前没觉得生小孩会有多大的生理不适,更多的印象可能来自于电视剧,痛得叫一阵,但最终还是会母子平安(我看的电视剧基本上都是母子平安吧),而且剧里从来没有演过后遗症,比如妊娠纹、漏尿,大多数角色生育前后生理上没有明显变化。小时候看到过妈妈剖腹产留下的疤痕,可能一开始觉得有些吓人,觉得妈妈很不容易,但慢慢的就没感觉了,也没有和妈妈深入聊过。虽然看多了会害怕、会迷茫,但迷茫本来就是常态吧,本来婚育就是比较复杂的问题,总比懵懂无知、被推着做了决定好。如果觉得信息过载,很影响心情,就放过自己,反正不是当务之急。


涂色刷:生育焦虑可以细化为多个方面,我能想到的有:

 ①对妊娠-分娩-哺乳过程给自己身体造成的生理变化的恐惧。

a 对不适体验的恐惧(疼痛、恶心、尿频等)

b 对外貌变化的恐惧(发胖、水肿、妊娠纹、松弛等)

→女性的外貌焦虑是否本就比男性更重?

②对产后抑郁的恐惧

③对哺育幼童的焦虑(越来越细化深入的育儿知识,以及附带的金钱压力)

④对新的家庭关系的恐惧(伴侣之间、母亲和婴儿之间、为了照顾孩子而可能变得密度更高的母女、婆媳等关系)

⑤对人生路径变化的恐惧(是否自己的事业、自我会因孩子而退让,如何重新梳理自我价值)


投球手:如果①是生理,②应该含括了产后心理?除了抑郁,产后心理应该也有其他变化?比如所谓“一孕傻三年”,但不太确定这是由养育压力,还是由心理造成的。我在想,上述“生育焦虑”的内涵主要是对“拥有孩子”的焦虑,好像默认了生育是必经之路,女性在焦虑其后果。但女性面对的生物焦虑,是否也包括“不拥有孩子”的焦虑。也有很多观点在强调,不及时生孩子对中年女性生理(激素、子宫)的影响、老年养老、乃至延伸到没有孩子对婚姻关系的影响、辜负了长辈对所谓家族传承的期待。到底该如何去定义生育焦虑呢?


美乐斯:我觉得以上都可以导致生育焦虑。现在又多了“二胎”的焦虑,还有对孩子成长的焦虑,甚至是建立在孩子身上的攀比心理。


投球手:我之前定义的“生育焦虑”似乎是更文化指向的,因为觉得生育之于女生的“本然性”本是生理结构导致的,但是却牵连拉扯出了一生的议题,女性不仅在承担生育这一生理过程和代价,同时在承担生完后的哺育、文化教导、经济考量、社会评价等生育带来的一系列结果。它的文化性就好像女生到了22岁该毕业了,却还需要进博士院继续研读。所以如果想缓解女性的生育焦虑,外部支持是很必要的!一直在follow一位在芬兰的中国移民博主,三十多岁拥有2个男孩,身材因为生孩子真的有变胖,这样的状态在中国我很难想象她的压力值。但她有详细拍摄芬兰如何给母亲生育准备妈妈包、医院的免费检查手续、生育完父母双方修产假、政府补贴是多少、还有她的丈夫在家务与育儿上的承担,她自己也对自己物理状态的变化没有太大压力。就好像在看对照实验,如果是社会支持没有这样大的国家,我首先就很难想象她刚开始贷款买房就敢生二胎。


美乐斯:赞同投球手的提议。我觉得外部环境对生育问题的影响太大了。我们不能一边让女性因为外部环境而“牺牲”(或者所谓为家为国“做贡献”),一边又让她们承担压力,这根本行不通,尤其在当下女性开始拒绝“生育集体无意识”行为的时候。很早以前我看到一个河北延长女性职工产假的新闻,看到那一片赞扬声,我心里觉得很不舒服。男女不一起休产假,而是单方面延长女性的产假,我很难把这种政策当成一种女性“福利”。

 



❷ 歌颂生育之痛是合理且必要的吗?


涂色刷:以下论调大家可能很熟悉:“孩子的出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我在母亲节当天看到一个知名男歌手发新歌配的文案提到“妈妈又多苦了一年”,不知道怎么很生气,意思是从开始成为母亲之后就只能“苦”吗?即使儿子早已经成人也要被持续被绑架着认为“苦”吗?没想通,这个节日为什么不能传达做母亲的快乐之处,总是在感恩、愧疚(觉得母亲为自己付出了太多),为什么母亲们不像妇女节那样,去大声赞美自己呢?在歌颂母亲的时候回忆生育的痛苦是一个重要话题。我个人觉得这是一个挺扭曲的事,一方的痛苦万分配合另一方的感激涕零。在今天,养育过程中付出的艰辛,本来有很多是“可以更轻松”的,比如无痛分娩,比如产假延长和男性产假,比如消除对育龄女性的职场歧视。我觉得与其为母亲的痛苦痛哭流涕,不如去努力让母亲们少一些痛苦。


投球手:现在对“母亲”的叙事,让生育好像变成了纯粹为别人着想的结果。可不可以,我决定生一个孩子,是因为我想通过建立和一个孩子的关系,去开拓自己生命的另一个层面,和世间建立崭新而和谐的联系。那么生育也不过是我逐渐靠近完满、自主、独立的途径。也就是说,不需要通过歌颂母亲的痛苦来合理化痛苦的存在(不过感觉我国歌颂各种形式的苦痛一直是主流叙事模式),既然已经拥有了不痛苦的能力,那就去减轻痛苦,让生育变得更轻松。另外一方面,歌颂母亲的苦痛前置默认了母亲的生育等同于牺牲,既然已经牺牲了,那么多一点少一点沉默一点也没关系。所以如果不去歌颂苦痛,或许能帮助我们重新定义女性的生育选择,它将更关乎女性自己与世界如何建立联系、如何扩展内心世界、如何建立新的身份,也是一种充盈和丰盛自己的选择,而非为了家族大义、传宗接代当烈士。如果接受了生育是自己完成的途径,那么科技的发展可能会拓宽对生育的想象。不禁在想,今年自己有极大的死亡和中年的焦虑(.....),心境就像一句歌词“我不害怕一切何其短,但我恐惧一切终将成空。”努力去扩宽自己的边界都有缓解这些焦虑,能将自己的意识外部化、赛博化,获得了一种“immortality”。想象中“生育”带来的也有“不朽感”,如果这种不朽感能持续由互联网、科技、或其他个人成就带来,那我不需要依靠生育去自我繁殖,科技也能满足自我实现的要求(也可能是我太年轻了。


柴桑:看到涂色刷说的这个例子,我会有点无名火,但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不讲理,我就很不喜欢他们在这里定性和评价,看到Ta说“又苦了一年”我就会想,那你这么大了为什么还会让你母亲苦呢?可能我有点成见了,就像歌颂母亲一样,我觉得这些话是看上去想表达自己的愧疚和体贴,但是非常轻。可能我还是觉得母亲们/当事人的声音很少,总是旁人在讲。


涂色刷:我们聊天时都多少提到,“母亲”被神圣化是一个男性主导,而女性在被动中也逐渐接受并为自己主动赋权的事件。我非常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在歌颂母亲这件事之中,男性相比女性多出来的那部分积极性到底来自哪里?


油漆桶:其实没感觉男性比女性歌颂母亲的积极性多?涂色刷可以详述一下吗。


涂色刷:emmm好些中青年男公众人物都挺喜欢歌颂母亲的,有“妈宝男”这样的概念,却很少听说“妈宝女”“父宝男/女”吧?我不确定是不是我的认知偏差,但是此前聊天里柴桑和美乐斯好像也有类似感觉。那我自问自答一下吧,会产生这种现象,也许因为无论男女都曾在母亲身体里生存过、曾通过母亲的阴道、吮吸过母亲的乳汁,所以天然就更和母亲亲近。但是青春期之后,由于性激素的变化,男孩女孩们都开始更关注异性,所以女孩和母亲疏远了,而那些没能脱敏的男孩就永远留下了一层对母亲的俄狄浦斯式幻想?还有,许多中年女性在婚姻关系里没能从丈夫处获得足够的爱和关怀,就把一部分价值感需求转移到儿子身上了?(以上都是我瞎掰的,这个问题应该需要很严谨的考察…)

 



❸ 反思对国家-公民关系的人伦比喻




涂色刷:引申一下歌颂母亲——在民族主义论调里,“祖国母亲”是一个高频词,但我一直很困惑:“祖国”在古代语境完全是一个父权概念,人们是什么时候把“母亲”拉进来的呢?(我感觉这个词语演变话题我得去找点书才能说得通)当祖国的形象因此变成女性,是不是会更加利于制造某一种情绪?我很好奇把国家分别看成雌性和雄性形象对民族主义情绪的作用。


投球手:我毕业论文就是做了关于“比喻”的认知导向问题,人如何去表述事物、用何种语言这些表达媒介中包含了人的认知模式。这个语言意义上的比喻,不再是一种修辞手法,而是我们的基础认知装置。感觉“祖国母亲”这个类比,把祖国理解为一种通过母性情感与自己结合成不可分割的羁绊。而“祖国”也通过这一比喻,变为了一种类比意义的神圣主体,以及理想的人格,而非世俗个体及其集合、更不是某一种词汇、概念装置。至于这一理想人格和神圣主体为何是女性,想看看大家的想法。


柴桑:记得随机波动在第七期节目里也有提到父亲、母亲的形象建构。为何是女性,我觉得关键在于“母亲”这个身份,毕竟女性具有生育的生物基础,而且在传统的性别分工下,女性/母亲承担了更多抚育后代、打理家务的责任,在普世认知里,母亲是慈爱的、包容的、无私的,“祖国母亲”为国家镀上了慈爱、包容、无私的气质。既然祖国是母亲,那生活在其中的人就是受到哺育的“子民”。我非常警惕这种将国家-公民关系与人伦关系攀附的比喻,这二者不具有可比性。首先,这个比喻本身就建立在关于亲子关系、性别分工的刻板印象上。其次,面对无私给予的母亲,子女应该感恩吧?有位老师说,“现代公民不需要感恩”,醍醐灌顶。现代国家和公民的关系,恐怕是不能用这种传统人伦关系去比附的。相对于母亲,在普世认知里,父亲可能更多代表了力量、威严,根据不同的宣传需要,祖国的性别和身份可以自如切换。

 



❹ 生之恩和养之恩


柴桑:大家如何看待“父母给予子女生命”这种说法,你认为有生之恩(区别于养之恩)吗?


美乐斯: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到寻亲节目,感觉子女还是和养父母更亲近一些。我个人也认为养育之恩更为重要。毕竟孩子是否来到世界上是生物父母的选择,而孩子能否在这个世界上存留下去,则是养育父母的选择,私以为后者付出的成本要更高。


涂色刷:我认为相比于“养”,“生”对子女-父母情感链接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毕竟谁能记得自己在子宫里的事儿呢?不仅像美乐斯所说,子女会和养父母更亲近,而且像重组家庭里面,如果亲生父母消失多年而重组的继父/继母长期抚育、疼爱孩子,那么孩子甚至反而对亲生父母产生怨恨。如果亲生父母缺席了最琐碎的那些抚养细节,孩子即使认同血缘,在日常相处时也会隔着一层距离。


柴桑:同意。而且,我能意识到怀胎、养育的辛苦,但想不通“给予生命”本身意味着什么。我不太喜欢赋予生命之类的表达,似乎这是莫大的恩情,然而诞生并没有过问我的意愿(当然也不可能哈哈)。

 



❺ 给孩子冠什么姓氏重要吗?


柴桑:大家考虑过如果有了孩子会让它跟谁姓吗?你怎么看待孩子的姓氏?


美乐斯:这个问题好像最近比较有话题度,但因为我没有微博,具体情况也不太了解。但我觉得从本质上这个问题还是应该让孩子选择吧,这个“冠”字有一种形容私产的感觉,父母在争夺孩子的所有权一样。命名这个行为本身,有点像在行使上帝的权力,眼前的人或物没有名字的话,就无法承载意义,仿佛也无法被控制,好像《西游记》里面,“我叫一声你敢答应吗?”这种感觉,拥有名字是一件危险而有诱惑力的事情。但这个问题似乎是无解的,因为没有姓名,我们又如何定义自己呢?有完全在权力之外的事物存在吗?毕竟姓名都难以逃脱。


涂色刷:我特别喜欢美乐斯提到的“姓名影响”这个话题,我总觉得人的性格、对人的第一印象会受名字的影响。这可能就是语言-文字的社会心理学力量吧,抛开传统冠姓权所在意的“继承”一事,孩子获得的姓和名字来源于父系和母系中的哪一方,具体的那个字有什么含义,也会对孩子的自我认知、ta将来的社会关系对ta的认知产生影响,所以绝不是一件很草率的事。要是什么都不想,径直冠父姓,我觉得就是用很草率的态度来对待这件事。可是一定要说“冠母姓”就是性别平权,那我觉得不也一样是一种很草率的回应方式吗?对我自己而言,一时之间觉得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跟谁姓都无所谓(除非父母一方的姓特别优美)(柴桑:从我个人的喜好出发,如果孩子父亲姓百里、澹台、萧或者其他我喜欢的姓,二话不说随父了)(我莫名超喜欢“第五”这个姓,觉得好像怎么起都会让人印象无比深刻哈哈哈哈哈),(我笑了啊哈哈哈哈哈)难不成最后只有掷骰子了吗(这样也很草率,但是好像无法可想了/笑哭)?这个问题确实是无解的,我觉得刚刚出生的孩子总需要一个能被人记住的代号,总不能编码这样(这个让我想到集中营,姓名被剥夺后的恶果),哎,如果让孩子长大以后自己选呢?父母会为了十几年的”冠姓权“而争得不可开交吗?


投球手:我也有一模一样的想法,说到《西游记》,孙悟空也是西游记里最先拥有人类名字的"生物",并由此获得了被人文社会框架所限制的后来。因此在名字的男女权力问题之前,命名实在是太像人类社会赐予真正生物的社会化礼物,通过命名,父母赋予了一个期待函数给婴儿,而这一生物个体因此拥有了进入社会文化框架的权力。因此父姓母姓之分一定带着社会文化框架。但我觉得这是宏观,文化性的话题,并不是某位个人重男重女之结果。不管从这个命名意义上来看,我也是觉得18岁前可以给"它"一个名字,就像给它一个保留未来可能性的入场劵;但之后完全可以自己去改名字呀,或者想继续保留也可以的。

 

 三· 日益松动的家庭结构

如今,家庭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❶ 个人与家庭的连接何处可依

投球手:我的问题是之前和朋友聊天讲到的,她说她家里没有长辈能让她发自内心地认同、倾佩。看到有社会学家说,现代社会衡量个体的社会价值的唯一标准逐渐演变为金钱,我经常会听到邻居吵架:“这些年你为家里挣过多少钱?”,也有很多小孩因为家境而在成长过程中形成心理阴影,好像我们对家人的价值评判标准、家庭的意义也受“金钱”这种社会化标准影响。那么个人与家庭的连接到底还能倚靠在何处?


柴桑:我想聊聊子女的心理阴影。许多人对家庭都还是有感情连接上的期待吧,希望家人之间不论贫富、疾病,仍旧能够相互扶持,给对方以鼓励而不是打击,这也是社会普遍宣传下家庭的样子,大约构成了许多人对家庭的原初认知与期待。对有些人而言,小时候也许真的觉得家人是无私的、不计较回报的,但随着成长,发觉这样的期待并没有道理,毕竟数十年的养育是非常消耗金钱、时间与精力的。子女也能够理解“回报”的思路,明白事理之后,也从内心里希望能早日为父母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但如果家庭内对个体的价值评判标准只有金钱,或者家人太强调金钱,就会让自己觉得像投资对象而有工具人之叹(而小时候并未意识到这些“出资”背后的期待),何况,赚钱毕竟是非常不易的事情,子女的失落感和压力都是很大的。

我想起之前家里有长辈聊起一对夫妻,九十年代时家里就在和外国人做生意,生了一个女儿,女儿长大后在美国学习并移居美国,生养了两个女儿,教育得很好。当时长辈望着我,我非常笨拙地回复了一句,大意就是我让他们失望了,妄想以此打个哈哈就过去了,没想到长辈乘胜追击——“所以要在培养后代上加油。”那一瞬间我感觉非常可怕和绝望,这样的竞技真是没有尽头,这些人把自己的人生价值、对跨越阶层的期待嫁接到后代上,后代还未出生便已经背负这样的压力。由此我一直觉得亲子关系有些尴尬,不可选择性是对亲子的巨大考验,生养之恩又让父母站在了道德高地上,孩子要怎样承受父母的期待?这也是我不想生育的一个原因,我想我是无法心平气和地付出时间、金钱、精力的,我会不会在心里挟此控制我的孩子,尽管我本意并非做一场交易?我时常在想,如果父母能懂得孩子与自己都是独立的个体,是不是就能避免这样的彼此伤心?个体的价值只能由个体实现,而不是将它嫁接到下一代,变成家族代际的传递。父母的价值不在于子女(时常有长辈会说“我们老了,对自己没什么期待,就看你们了”),不将自己人生框定在“是否养出了一个成功人士”,不给自己设限,也不给子女设限。父母若予子女尊重与关爱,感情是相互的,子女如何会不懂得回报父母的付出呢?但这纯粹是出于感情的自然。

 



❷ 亲戚和春节:尴尬的当代定位




油漆桶:大家怎么看待与亲戚交往?逢年过节的时候,去亲戚(尤其是长辈)家串门拜访可能是一种责任,即使与亲戚并不熟。可能在现阶段,许多交往是由父母推动的,那么在以后没有推动的时候,大家还会去继续与亲戚们维持关系吗?


涂色刷:亲戚如果成为不了朋友,又本来也算不上家人,在我看来和同学会时候才聚的熟人区别也不大。那些习惯于跨越界限指手画脚的亲戚属于熟人圈里会被众人当成吐槽对象的讨厌人士吧哈哈哈。我有时候会对那种其乐融融的和谐巨无霸家庭感到非常迷惑,当然也挺佩服。也许他们真的都已经互相成为朋友了吧!


美乐斯:我父母对于大部分亲戚的态度也是那种“差不多就行了”的态度,所以他们也不会推动我去和他们交往之类的,可能我们性格都比较“独”一点。我觉得亲戚和朋友最大的区别就是,朋友是出于一种“等价交换”“各取所需”的状态(无贬义,就是平等支持的意思),但亲戚不一样,他们很多会依靠"血缘关系“这一层联系来向你索取很多,这是让我感到无语的地方。


涂色刷:其实这可以联系上文讨论过的生之恩和养之恩,没有付出的情况下,即使亲生父母也难以和孩子产生实质性的联结,更何况亲戚呢?那如果有付出,我想互相之间不必论及“亲戚”关系,也会亲密的。所谓血缘,除了可能长得像、有遗传病之外,不觉得有什么意义。(柴桑:同意,每次看到什么“你们流着一样的血”的类似台词我都尴尬得不行)


投球手:在这个问题上我是比较右派的诶!可能因为真正给予过我帮助的亲戚还是有的,在我毕业时在情感上支撑我,在要走出重庆上大学前给我讲过一些道理的长辈,每年春节一起聊天的表姐表妹,我还是非常感恩!只要亲戚之间能保持较好的距离感,大家族式的亲戚关系偶尔还是会有伴侣、朋友、孩子无法获得的奇异融合感。


涂色刷:貌似能够get到一点投球手说的这种融合感,大概因为亲戚像淡色影子一样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沉默地伴随着自己,除非发生什么巨大变故,不然总会时不时有碰面机会,而且上一代人可不会想这么多,会从血缘出发来对我们表达关爱,因此和完全双选关系的朋友、伴侣终究有一点不同。可是它不好也就不好在,假如你不喜欢,也甩不掉。


投球手:哈哈哈哈真的是,亲戚:现代社会里的《远山淡影》。


柴桑:非常羡慕投球手的这种亲戚关系。我想问问大家,现在,春节这类意在亲人团聚的节日对于你们的意义是什么?如何理解春节呢?


油漆桶:我感觉春节对年长的人的意义大一些,他们可能大部分时间都是与自己的子女分离的,而春节却能将他们都召集到身边,并且庆祝春节的时候一般也都是尊老的,老人们这时候可能会觉得不再寂寞并且受到了关怀吧,这种带有强制性的力量某种程度上来讲对老人是件好事。不过在年轻人一辈,除了特别想与长辈聚会的(感觉是少数),似乎春节的意义除了假期也没什么了,对于我来说,我对亲戚中某些人十分的讨厌,每次春节都是一次强迫与他们相处的过程,这让我很难受。


美乐斯:我觉得春节的意义在当代和以前是真的不同了。以前那种“一年只能见一次”的仪式感已经被现代化的交通和通讯手段所替代,以前“一年只吃一次好的”的期待感也已经被日益提高的生活水平所驱散。而且随着“血缘纽带”的逐渐松散,现在的年轻人正在通过别的方式与他人建立连接,在长辈眼中春节的意义要比晚辈重要很多,所以我觉得”春节的意义“在现在是一种“脱节的状态”,长辈们还沉浸在之前的气氛中,而年轻人已经走出来了。


投球手:在日本京都过春节的经历完全改变了我,家庭对传统仪式的整套保留,整座城市氛围"今年辛苦了,好好整理一年,明年再见"那种秋收冬藏感的变化,乃至门上别着流传百年下来的新年装饰让我明白,新年感是伴随着中国社会的发展离我远去了,但我还是很喜欢春节的文化氛围的。

 



❸ 关于理想家庭模式的一些设想


涂色刷:想听听大家脑海里对于自己而言最理想的家庭模式(e.g.独身、丁克、伴侣-一个孩子、伴侣-多个孩子、多个伴侣、和朋友一起居住, etc.)我先说!除了多个伴侣我好像都能接受,但认为独身有悖人的社会性本能,所以恐难长久。对于那些有多个孩子的人,我是发自内心地非常钦佩,而和一群朋友一起居住就像是乌托邦里的美好剧情,让我不太相信在人间真能长期践行,叹气。


美乐斯:啊!我真的好想和一群朋友一起住!但觉得确实很难实现,尤其是总有人提醒我会拿别人都会结婚,最后只剩下你一个人这种悲惨的剧本。其实想想人还是希望有人陪伴的吧,只不过有人需要的多,有人需要的少。我常常觉得”婚姻“这种陪伴方法似乎对我来说”过于亲密“,朋友那种相处模式似乎更好吧,每次我和别人说我的”理想相处状态“都会让我觉得我估计不会结婚了(似乎恋爱也不行?!),除非碰到一个和我想法差不多的哈哈哈哈哈。


柴桑:我还是希望能与别人一直住在一起,我理想的家庭模式就是与久处也能常乐的人生活,彼此理解尊重、关心陪伴,孩子的话暂不考虑,但是如果又有伴侣又有挚友,那我真的不知道怎么选了。


投球手:作为有过和好朋友住一起的经验的人来说,我始终觉得日常生活实在是太琐碎了。琐碎到除了伴侣和自己,我不太相信有其他人能去一同克服琐碎与困难。就算能,好不容易找到的伴侣需要和我一起消耗在这些琐碎里成为平常夫妻吗?上一辈在生老病死吃喝里慢慢变老的爱情,我始终是怀疑的,就像美乐斯所说的,这实在是过于亲密了。如果能保有自己的空间,同时有不定时都能分享快乐,共感的人,无论是伴侣、孩子、朋友,就是理想模式。不过这应该个人要强大到足够去面对自己所有的脆弱。


涂色刷:我感觉有一点做交换的意思,为了有另一个人来分担自己无力承担的脆弱时刻,自己就要让渡很多很多的权利,包括个人空间、时间、精力。但是这么一说就非常无趣非常冷漠,实际上人在付出的时候也会收获很多特别的快乐(参考弗洛姆《爱的艺术》)。


油漆桶:那大家如何看待婚外情呢?如果婚姻内过得并不快乐,又觉得在外面遇到了灵魂伴侣,婚外恋可以被认可吗?如果再加上孩子的因素,又会怎么看待呢?


涂色刷:要回答如何看待婚外情就只好先厘定如何看待婚姻了。现代婚姻在我心中的意义就是法律意义(所以本人对婚礼仪式相关的一切都超级无感- -),是受法律保护的长期契约,所以当任何一方有违约行为时,首先要承担强制性的违约惩罚。现查一下《婚姻法》的相关条款:只要存在“有配偶者与他人同居”或构成“重婚”导致离婚的情形,无过错方都有权请求损害赔偿。在这之后,我觉得就看个人认知了,这个光谱可能差异很大,毕竟有精神出轨都不允许的人,也有双方共同接受的多角关系。就我个人来看,婚外情是一种挺严重的精神伤害,不仅对于被出轨者,对于出轨者也是一样。出轨者可能许多年甚至一生都摆脱不了“背叛”的罪名,ta自己会被这层枷锁压迫许久,不可能达成真正的原谅。但是很多出轨的人是因为原本的婚姻的确太痛苦,新闯入的那个人却能给自己带来欢乐,所以两相权衡宁愿背着十字架去过新生活。作为一个旁观者我除了叹息无话可说,旁观者是不可能了解全部细节的,所以还是慎言。而至于那些完全由于无法控制自己的本能冲动、寻欢作乐才出轨的人,那是挺可耻的吧(这种人如果不结婚,一辈子当浪子倒也无所谓,但是去步入婚姻伤害他人就…),不过秉持这种观念的人恐怕也难有人能愿意和ta建立婚姻契约。至于孩子,这是另一个很复杂的话题了,我只能很浅薄地说几句:出轨的时候就要做好被孩子疏远和憎恨的心理准备,如果想要弥合裂痕,必然要付出很多努力,也要接受短时间没有效果的现实。但无论怎样,出轨首先是对原本伴侣的伤害,必须在解决伴侣之间的问题之后,和孩子之间的问题才有讨论的余地。否则,在对双亲的认知方面,孩子终其一生都可能存在盲区,因为双方或多或少会在孩子面前相互诋毁,而这对孩子都是伤害。


投球手:婚姻既然是契约关系,那就要看契约双方的意愿,在这个意义上契约带来的法律约束必须遵守外(分财产之类的);在道德上,如果两个人的意愿契约只是把婚姻当作在社会框架里行走的保护锁,允许各玩各的,我是觉得双方允许下的婚外情OK的,虽然在实操上真的好难。如果两个人的意愿契约是一对一式的长期人生契约关系,遇见了灵魂伴侣,结束婚姻就好,为什么要选择保持婚姻框架下欺瞒,这个意义上的婚外情就是用"被爱"获得的权力去情感伤害,和贬低对方来获得人格上位的PUA没有什么区别。我不太接受有了海誓山盟还婚外情,因为对被出轨者的人格羞辱太大,被出轨者很难不去比较自己和出轨对象,最终个人认知失调。但是任何一种情况,旁观者都没有什么好道德评判的。

 



❹ 边界模糊的友情-爱情



美乐斯:我在看很多影视作品(尤其是番剧)的时候,如果两个主人公关系特别好,不论他们是什么关系,大家很多会评论“这就是爱情啊”或者“如果这还不算爱”,这就给我造成了一种错觉,那就是很多人(尤其是年轻人)觉得爱情才是最长情的陪伴,爱情才是最深厚的,所以要想有一个伴随终身的人,那就非要结婚/恋爱不可,友情会变成向爱情进阶的路径,亲情变为爱情的陪衬或是绊脚石,为了父母/朋友放弃爱情是可耻的,很少被赞扬的,反之则是勇敢的,正确的,最多是不得已值得同情的,即使现实是爱情很多情况下向别的事物低头。在这种观念下,婚姻和生育在多数情况下作为爱情产物出现,所以不符合传统爱情关系的家庭/生育观念会被排斥。比如,涂色刷同学提出的和朋友居住,甚至组成家庭(好友能上户口吗?),一个人可以被称为一个家庭吗?不想“孤独终老”就只有结婚一条路吗?我不结婚就不能生孩子了吗?我不能和爱人以外的人一起养孩子吗?(很久之前看过一个科恩兄弟一起收养孩子的新闻,当时很多网友表示不能理解,觉得变态),不知道大家有什么想法吗?


油漆桶:我觉得一切都应该依照个人的想法,没有什么既定的最好的感情和最好的生活方式,我感觉“爱情是最长情的陪伴”是主流的思想,但这不意味着每个人都要遵循,如果有人真的这么觉得,那么ta可以为此而努力(可能会比较顺利,也可能会遇到很多麻烦),倘若有人觉得和朋友生活一辈子很幸福而朋友也这么认为,那我觉得ta们应该按照想法去实施。毕竟生活是给自己过的,自己觉得什么好只有自己知道,遵循主流受到的社会压力会小,但或许自己真的感觉不愉快。我觉得每个人应该去认真思考、权衡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什么,然后坚定地去做。我个人来说,我觉得爱情对我挺重要的(因为我渴望稳定亲密的关系,爱情较之友情交织可能更复杂,因此感觉更亲密吧),我可能真的需要爱情来陪我度过一生;但是我就认识朋友是独身主义者,他真的很坚定(目前),因为他经过权衡之后觉得自己更看重个人的充足的自由,我觉得他的生活观念不应该受到干涉,他有权去过自己觉得开心的生活。


美乐斯:赞同油漆桶同学的想法。确实每个人都有权过自己的生活,但不可否认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爱情真的是长期陪伴的最优选择了吧,现实也确实是这样的。所以我挺好奇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现象的哈哈哈哈(可能有点跑题)。我一个最长期的朋友,我们维持的关系在今年会走到第十年,其实我还是隐约有点担心,毕竟很多人不会觉得对朋友应该有很重的责任感(虽然我确实有)。


油漆桶:我想谈谈我眼中爱情和友情的差异。我感觉在任意一种稳定的关系里,付出(比如陪伴时长、照顾程度、关心程度)和收获(被关心、被陪伴等等)应该是差不多对等的,在主流观点认为友情中的付出没有爱情多,因此人们所期望从友情中获得的收获就会比爱情少,因此可能会觉得爱情更亲密或者更能长久陪伴。没有人对朋友应该做什么做过规定,所以大部分的人都是按照这种主流的想法去当朋友,因此大家都不敢对朋友有什么过多的期待(期望从友情中获得更多的收获)。拿我举例子,我希望我联系我的伴侣可以较快地得到回应,但我和我的朋友说话却不对ta们多久回复我有期待,因为我觉得对方不需要承担这个责任,而爱情则需要,所以我会觉得爱情更紧密吧。不过朋友之间如果能达成付出多少的共识的话,朋友也应该可以非常亲密吧。


涂色刷:(发言来自一个被弗洛伊德(误)洗脑的人)我觉得友情和爱情的差异就是有无(广泛意义的)性冲动吧!稍微思考了一下无性恋的情况,不是非常了解他们的具体心理,主要是没有接触过现实生活中的人,但是之前看到一个无性恋者自述说“还是会有建立深层亲密关系的渴望”,我想所谓“深层亲密关系”,至少是会存在频繁身体接触冲动的吧?而和朋友的话……至少我个人不会有,不过我想到柴桑提到的,雄性雌性的性别光谱是连续的,没有明显界限——那也许爱情和友情也可以是这样,而无性恋者就在光谱的连接处。


柴桑:美乐斯说的这个现象很有意思,当爱情与其他情感相冲突时,爱情似乎成了最为推崇的选择,尤其是爱情和亲情之间的冲突,一方面可能有长辈对子女爱情的干涉,这时候选择爱情确实有争取自由的勇敢在,不过也有可能并未受到压力,而是因其他原因不得不做出选择,这种无法两全是遗憾的。还有就是对两人在一起后“爱情会慢慢变成亲情”的担忧,这种担忧可能是对激情缺失的恐惧吧。为什么会有“爱情至上”?这涉及人们对亲情、友情、爱情的认识和期待。有两个瞬间让我对这几种感情的划分有些困惑。一次是朋友给国际航班填写紧急联系人,她写上了父母和我的名字,并说“原来你也成为了我的家人”。在春节,我们也盼望不再刻意维持一些不喜欢的亲戚关系,而是与喜欢的人自愿团聚。比起不可选择的亲子、亲戚关系来说,朋友关系与恋人关系会因为双向选择而更加自在,朋友和恋人往往更具有边界意识、懂得尊重,也许还更能理解彼此。不过,对亲人,尤其是至亲,我们的连接非常紧密,彼此承担了很强的责任感,是我们在重大选择上需要考虑的对象。从这个意义上,我选择恋人,像是主动为自己选择了一个亲人,因为恋人往往也会成为人生重大选择时的考虑对象,但这种责任是可以随着恋人关系的解除而解除的。而朋友呢?也许像油漆桶说的那样,没有谁做过这么多规定,也不敢有过多的期待,可对于有的朋友,我分明感受到了这种期待,我想和他们长久地陪伴在彼此身边,我想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想见面就能见到。


另一次也是这位朋友,当时我们都特别想谈恋爱,也特别思念对方(现在也仍旧如此哈哈),她说,有时候她想,如果我们一直在彼此的身边,我们是不是就没有那么想谈恋爱。我想了很久,感觉是如此,但我也知道,我还渴望恋人间的身体接触,甚至期待持续的激情。不论现实合理性,我就是有这样一种期待,我把彼此理解关心、亲密频繁的身体接触、甚至相悖的激情与稳定都寄托在了一个个体上,就像是造了一个桃花源。我不知道这是否源于爱情神话的构建,但似乎并不重要,这种期待一旦产生就不会消失,即使无法实现,也不妨碍期待,只是知道强求不得,而且我的人生意义并不框定于此。


至于对家庭以及生活方式的看法,我也觉得是各凭所愿。那条科恩兄弟的新闻会让我想起“为了孩子父母选择不离婚”的说法,但谁能规定一个家庭需要由哪些人构成呢?和谐的家庭不在于由哪些人构成,而在于这些人是否能相处融洽吧,爱之所存,家之所存。




❺ 科技之翼下的后人类生育想象




美乐斯:当人工智能发展到一定程度,我们对生育或是生命的想象会不会改变呢?生命一定是生育的结果吗?我们的延续一定要以生育为基石吗?而到那时,附着在生育之上的文化,政治,乃至女性的恐惧与改变会发生什么变化呢?或者,我们有可能剥离附着在生育之上的价值观念,直面生育本身吗?


涂色刷:关于这个话题我想推荐刘宇昆《奇点遗民》(我们本来特想采访他,还发了邮件,然后因为他太忙而被友善拒绝了,和投球手一起抱头痛哭3s),大致的设定是计算机发达到可以把人的意识“上载”到一个无穷大的云计算平台上,但代价是一旦选择上载,肉体的大脑就会被废弃,所以从此你就只有赛博身体了。这些意识 可以在云平台上达成永生,然而无法诞生新的生命。小说里的主角是反对上载的一方,而他们已成为少数。投球手之前说到自己最近产生死亡焦虑,“想象中‘生育’带来的也有‘不朽感’,如果这种不朽感能持续由互联网、科技、或其他个人所带来,那我不需要依靠生育去自我繁殖,科技也能满足自我实现的要求”,好像就是小说里愿意上载的一方的观点。在小说里,因为多数人为了追求永生而选择上载,留守的一方逐渐变得悲观,愿意生育的人也越来越少。小说在这里完全渲染出了一种末世气氛,有心使读者和留守的一方产生共情。我承认我当时也产生了共情,但是又对“上载”这件事充满跃跃欲试的好奇心。后来想想,现阶段的人类还做不到抛弃“传承”这个宏伟期愿,所以整个人类群体主动放弃生育仍旧是难以想象的。我觉得传承和不朽还不一样,因为它会在持续之中又永远有新变——对于永生的追求也是一个很古老的话题,有趣的是之前我还没意识到永生和生育是互斥的,确实,毕竟时空的容量有限,永生的人如果还能无限繁殖那最终就只好全部同归于尽了。但是我始终认为“死亡是神给人类的礼物”(参考《魔戒》里羡慕人类的精灵hh),没有了死亡,生被无穷延展,生的快乐也就被无穷稀释了。下文来自刘宇昆另一篇小说《异世图鉴》,正好分享给大家一下:


“  每艘飞船上的最后一位成年人只有在将死之际,才会向孩子们揭露真相:飞船没有配备减速装置,他们将持续加速,逐渐接近光速,直到飞船用尽燃料并以最后的巡航速度一直航行,直到宇宙尽头。

   在他们的参考坐标系中,时间正常流逝。然然而在飞船之外,宇宙的其他部分将乘着熵之浪潮极速奔向命运终点。在外部观察者看来,飞船内部的时间似乎停滞了。

   不受时间洪流影响的孩子们会增长几岁,但是不会太多。只有宇宙终结,他们才会死去。成年人解释说,这是确保他们安全的唯一方式。

   一种无限接近逃脱死亡的方式。他们永远不会有自已的后代,不必哀悼,不必害怕,不必谋划,不必艰难地做出牺牲的选择。他们将是最后存活的瑟瑞尔人,极有可能是宇宙中最后的智慧生物。  ”


油漆桶:我感觉我对自然规律有一种尊敬,就像是人类初期那种自然崇拜,人的寿命、人通过生育进行繁衍都带有一丝神圣的意味。如果有一天人类真的通过上传等方式完成不朽,我可能会觉得比较错乱,就像《美丽新世界》里的野人。虽然人类迄今可能已经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但就我目前的认知,有些根本性的变革的事情我还是不太容易接受。如果有一天人们真的接受了那种延续方式,我相信那时的社会已经有很大的不同,那已经是我无法想象因此难以讨论的事情了。如果真的让我幻想一下的话,我会觉得那是一个不太好的社会:在很多游戏的设定中,上传之后的意识是公共的,形成了一种“蜂群思维”,简单来讲就是没有个人意识,只有集体意识,因此也就没有个人利益,只有集体利益,这样的种族有的甚至很强大(参考星际争霸里的虫族还有P社游戏群星里的“蜂群思维”政体),但它们都高度集权、往往阶级性很明显,这样的政体或许很高效,但我不希望人类变成这样,我喜欢人类每个个体多样的思想,我感觉这是自然赐予人类的天赋,也是人类活力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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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延伸书目、影视作品、推文和采访(包括但不限于讨论中提及的内容)



❶ 书目


  ❷ 电影

❸ 剧集

 ❹ 推文/采访


© 封面图、插图来自美国插画家Hanna Barczyk,她的作品多次获奖,曾为《纽约客》《纽约时报》等知名刊物创作封面。她的个人主页:https://hannabarczy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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