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yrianus
Syrianus

vigilando, agundo, bene consulundo prospera omnia cedunt. ubi socordiae te atque ignaviae tradideris, nequiquam deos inplores: irati infestique sunt.

我的貧乏中學生時代與書籍之光

出國前夕,不知出於什麽心態,清點了一邊家中藏書,一一拍照,大概正好三百出頭本書,就是我千瘡百孔的中學時代所有的讀書回憶。

我與書相逢,想來十分戲劇性,非要説的話,大約是我本來就上網很早,自然從各種信息渠道知道了書名后找來看。一二年級時看流行恐怖小説,當時蔡駿大火,我非常喜歡,幾乎找來了所有他的盜版資源閲讀(如果蔡駿先生真的在這個網站上,我很抱歉小時候不懂事看盜版書),尤其喜歡周德東的黑色幽默小説。但正式開始看文學書,應該是小升初,百年孤獨首次中文授權翻譯,我興奮地背著小書包,和同學一起坐一小時車去市區的書城——譯林出版社的外文書很便宜,我還買了一本一九八四和羅生門。

初中開學前我讀完了它們,某種程度上來説,也是入了一個門吧。

我之所以說書是我貧乏時代唯一的光,在於,我坦率地說,我不是什麽富貴家庭的孩子,我上一個很爛的初中,老師雖然熱心也很好人,但他們不見得知道如何照顧一個十二歲孩子的心理,同學也是一些像我一樣很普通很普通甚至可能不太讓大人喜歡得上的孩子們。我知道這種心理很可笑,但是當時我真的還小,我不理解那種工廠式的教育和老師們的嚴厲,比如跑操練一個小時如何聼節奏決定邁那一隻脚,全班有一個人不一樣就要一直一直練啦,午休不可以動,手麻也不可以,動的話會被罰靜坐啦,還有哪怕是作業後面沒有寫日期,都要被留下來寫檢查。老實説,我一直到現在也不明白。所以當時的我,真的很難過很難過,我初一一年也讀了《我們》和《美麗新世界》,還有芥川龍之介的全集,我不明白爲什麽小説中寫了那麽多道理和人情,現實中卻容不得辯解,只有命令,只有我必須聼別人的,有意見就是不尊重老師,我不懂爲什麽我必須那麽活。

尤其是作文,在當時的我看來,那些東西,所謂的正能量就是不配叫文學。有一次我寫,我小學時候台灣的老師們來活動交流,他們對小學生很溫柔,連人稱都會用您,我寫我第一次覺得被大人尊重。但是老師就說這作文全是負能量,要我去改。

我們那時候有一個叫家校聯係本的東西,上面要寫每日感言,必須寫,不寫第二天留下寫檢查。有一天班主任說以後爲了好好學習,要禁止帶課外書,我那晚在家校本上寫,課外書大多能給我們帶來知識,一刀切是愚蠢的。我媽媽看到這行字,厲聲喝駡,質問我爲何這麽不懂事,惹事生非不尊重老師,要親眼看我把意見塗掉,那晚我哭了很久,現在想起這件事,還是覺得傷心:)

一部分藏書的照片存檔

後來算是上了一個還算不錯的高中,但我天真地以爲高中就真的是.......我真的好幼稚啊。

其實也不想詳細説什麽,總之就是抑鬱症休學,成績也不怎麽樣。算起來初高中在學校的時間,大概一共有四年吧。

書來之不易,真的。最後一張圖那本《一個英國癮君子的自白》不慎被我媽看到,她又哭又鬧,覺得我瘋了,想吸毒,這個家維持不下去了,鬧得我也很生氣,抽出家裏的碟子全砸了。第一張圖那些臺版書和外文書,都是我省吃儉用搞來的,那時這些不怎麽管,有錢還是很容易弄到。《完全人格改造》的作者是《完全自殺手冊》的作者,這本書很有意思,但我不愛讀,因爲那時我並不想”變得更好“。

高中之後喜歡讀哲學書,尤其是買了一堆後現代相關,那本黃色沒有書名的是拉康的一位女弟子的《他者女人的窺鏡》,其實那時候讀,更多還是覺得很酷,而且那時候還沒有像現在一樣遍地後現代,真的很小衆,很能滿足高中生那點小小的虛榮心。

《博爾赫斯全集》是校圖書館借的,很慙愧至今沒有歸還。但也不能怪我,學校突然讓我休學,都沒機會去還書。當時就覺得他詩歌寫來寫去總是差不多的意象,有點無聊。《學校不敢教的小説》書名很那什麽,但真的是我台灣文學的入門,沒有這本書我可能就不會知道邱妙津,駱以軍,王文興等一干作家。

由於讀書和抑鬱症的問題,我中學時期和父母一場場地吵架,他們覺得我讀書把腦子讀壞了,最常說的話,就是後悔沒有像我表姐的父母一樣,不讓我讀任何課本推薦課外書和課本以外的讀物。我不甘心,真的不服作爲一個普通家庭的孩子,就必須活得那麽無趣。

《論自由》是我初一時候讀的,左邊是巴特勒的《安提戈涅的訴求》,最後一張圖的《浮士德》左邊是前朋友送的生日禮物,《馬拉美與莫里索通信集》。

哲學相關基本是高中時候讀的,會日語之後還買了日本伊斯蘭研究大前輩井筒俊彥的伊斯蘭思想史。這本書寫作上在學術書中有點特別,可能因爲作者某種程度上算老一輩的文人?非要説的話,就是在用武俠小説一般的筆觸介紹神學家們。“是時勢造英雄,還是英雄造時勢?神學家安薩里......"。

我説讀書是當時的我的生命之光,不是因爲我矯情,只是除了這些書以外,再無一點點精神生活。別人喜歡的是會考試的我或者聽話的我,誰喜歡在思考的我呢?那樣的我很麻煩,只會惹人討厭。

但是,我感謝我在其中學到的最有價值的東西,即書來之不易,我至今記得,芥川龍之介寫過,他每當想起百年后一位青年,在舊書店中翻找他的書籍,那樣的話,就覺得欣慰。

十三歲的我,校服很久沒換,袖口蹭的發黑。我把手鎖在那樣的袖口中,走下學校黑暗的階梯。那時我想起芥川龍之介,一個百年前的叔叔輩的外國人,也覺得一瞬間并不孤獨。

我問過自己,我究竟後不後悔看書,抑鬱症,休學,支離破碎的十幾歲?那時候沒有人告訴過我,好好學習吧,你不是什麽富貴人家或是關係戶的孩子,你再喜歡文學,也走不了多遠的。如果這是鷄湯,我會寫,我不後悔,但這是我現實的回憶,所以我不知道我後不後悔,我只是很想一直走下去。

因爲照片上一堆書暫時也不知道重點説什麽好.......歡迎向我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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