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燼
陽燼

陽光是一種味道,餘燼則是另一種味道。 小說│散文│新詩│古風 Instagram:陽燼

以歌入文│Am I Who I Am

全身細胞都在吶喊著自由,伊芙琳在空無一人的舞台上瘋狂舞著,就像一隻臨崖的鷹,無懼刀刃一樣的罡風,義無反顧的沖天而起。心,不再空空蕩蕩的了。
以歌入文就是用一首歌的歌詞,添加情節拼接成一個完整的故事,大家有興趣也可以玩玩看!閱讀本篇的同時,也可以找這首歌來聽聽。

#歌詞:陳忻玥 Vicky Chen—Am I Who I Am

photo by @Pinterest

「1,2,1,2,踏,併。很好。」英國知名的芭蕾舞學院,一個穿著深藍色芭蕾舞衣的少女跟著節奏伸展,混在一群舞者中顯得平凡。
「伊芙琳跳得很好,大家看看她的動作,1,2,3,4,挺胸……完美!」輕柔的鋼琴聲中,少女動作精準極了,彷彿每一條肌肉都經過計算一般,連肢體的流暢感都是增一分則矯情,減一分又略顯僵硬。 

天生的芭蕾舞者,有人這麼稱呼她。

 「欸伊芙琳,你的Arabesque好美喔!教我!」一個嬌小的女孩跑到伊芙琳面前。
「ok啊!你看,像這樣保持平衡,手臂盡情延伸。」伊芙琳並不藏私,大大方方的指導起同學。
「喔—我懂了!謝謝妳!」
「不客氣。」伊芙琳依舊掛著優雅的笑容。收拾好綁帶和舞鞋,她轉身走出教室。

臉上無知的妝容
一片一片剝落
揭露我的脆弱
直視我的困惑

一回到宿舍,伊芙琳將背包一扔,直接在落地鏡前拆開綁包頭的皮筋,任由一頭棕褐色卷髮垂落,接著拿起化妝棉用力擦拭自己的臉。她的臉頰被她揉得通紅,厚厚粉底脫落,露出妙齡少女的清澀臉龐。鏡中的自己有一雙暴風雨般籠罩著陰雲的灰色眼眸,伊芙琳愣愣地用右手輕輕撫上顴骨,薄唇扯出一絲苦笑。

就算有處可躲
我也不想再躲
隱瞞的是什麼
害怕的是什麼

隔天下課前,女孩們的導師Miss White帶來一個消息。

 「下個月有一場芭蕾舞劇表演,我們需要一個獨舞……伊芙琳,妳來。」Miss White翻了翻名單,把主角的劇本遞給女孩。女孩沒有露出該有的驚喜表情,在眾人欣羨的目光下,她平靜地走上前接過劇本。
「伊芙琳,我就知道會是妳!」女孩們羨慕的說。
「好了,下課吧!明天開始排演。」Miss White拍了拍手。

少女們三三兩兩魚貫走出教室,伊芙琳慢條斯理地收拾背包,時不時瞥一眼一旁正在擦拭鋼琴的老師。當教室只剩下她們兩人,伊芙琳終於起身,踱向Miss White。

「老師。」
「怎麼了?」Miss White抬頭,眼中閃過困惑。
「我不想當獨舞。」
「為什麼?」Miss White有點驚訝,記憶中的這個女孩一直是學院的資優生,天生帶有舞伶的優雅與高貴氣質。
「我……」伊芙琳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眼神充滿掙扎。半晌,他終於鼓起勇氣:「其實,我不喜歡跳芭蕾,我喜歡現代舞!」女孩快速的說完這句話,一臉倔強的望向老師。

Miss White從沒想過竟是這個原因,她瞬間板起臉:「伊芙琳,妳是我看過最有天分的學生,妳也知道現代舞在社會上的地位,那根本是……唉!」說是過街老鼠都不為過,Miss White硬是嚥下後半句話。

「老師我都知道,但是我還是想跳現代舞!」伊芙琳仍不放棄。
「不行。」Miss White斬釘截鐵地說。「別再說了,今天這件事我會當作沒發生過,老師先走了,妳也快回去。」她擺了擺手踏出教室。

 伊芙琳嘆了口氣。Miss說的她都懂,傳統的芭蕾和現代舞算得上是死敵,芭蕾唾棄現代舞毫無章法的動作技巧;現代舞則對芭蕾僵化的表演形式嗤之以鼻。況且現在,古典芭蕾正風靡一時。

 要是被同學知道她想跳現代舞,她們會怎麼想?
而違背初心的自己,又得怎麼破這個早已注定的死局?

伊芙琳望向教室內大片的落地鏡,裡面有一個女孩也正回望著她,神情充滿無奈與哀傷。於是她張開自己的雙手,沉默半晌,跳起最愛的舞步。

那時已屆黃昏,偌大教室裡只有伊芙琳。她放任來得猝不及防的悲傷遊走於四肢,不停不停地跳著,舞得就像暮秋最後一片凋落的楓葉,就像初春最後一粒在陽光中化開的雪晶。她的舞,滿是身不由己的不甘與絕望。

 不知道過了多久,伊芙琳的雙腿再也使不上力氣。她又一次用盡全力朝上躍起,凌空展開纖長雙臂……「咚!」的一聲巨響,她跪到木地板上,筋疲力竭的蜷起身軀,胸郎劇烈起伏,彷彿一隻負傷的燕兒,再也不敢望向湛藍的天空。

Am I who I am?
Am I who I am?
Who am I?

「女孩們,我們最後排演一次。」明天就要上台演出,同學們都非常興奮,三五成群嘰嘰喳喳的討論著,只有伊芙琳在一旁全神貫注地做著伸展,沒有一絲表情。

 鋼琴聲響起,是一首活潑的舞曲,但伊芙琳卻感受不到一點點喜悅。貓躍、空中擊腿、足尖旋轉……伊芙琳的舞姿標準且優美,但她心中沒有任何悸動,她的靈魂彷彿抽離了身體,旁觀著自己如蝴蝶一般輕快舞動。琴聲越來越急促,伊芙琳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提線木偶,左胸前空空蕩蕩的。

 「伊芙琳,準備最後一支舞。」
「是。」

套上足尖鞋,伊芙琳走向定點,擺好姿勢。

反覆做的惡夢
內心裡的惡魔
恐懼放在手中
一點一滴感受

灰色,眼前是一片壓抑的灰色。

 「什麼!堂堂芭蕾舞首席竟然喜歡現代舞!」
「哼,那種不入流的東西還敢上台?」
「妳還是算了吧!不會有人想看的。」

伊芙琳站在舞台上,台下觀眾盡是一副鄙夷的表情,審視目光如同一柄柄利刃,無情的刺穿她的身體,剜出她那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妳不配站在台上!下台!」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群眾們開始鼓譟。
謾罵聲不絕於耳,大家的仇視讓伊芙琳恐懼又無助,她彷彿看見數不清的黑影朝她逼近,她踉蹌的一退再退,直到背部抵上牆面……

 「不要!」伊芙琳陡然驚醒,從床上彈了起來。只是一場惡夢,她心想。

抬頭望一眼窗外,夜色已漸漸稀釋,徒留幾點繁星孤單的閃爍微光。伊芙琳垂頭掩住眼光中粼粼的星芒,重新側身躺下,擁緊棉被。

「啪嗒。」一顆寒星墜落在伊芙琳的枕上。

淚水不是懦弱
是對自己的承諾
畫上新的妝容
內心不再搖動 

隔天,表演廳後台。

 伊芙琳安靜地坐在化妝鏡前綁包頭。「伊芙琳,早啊!」「早。」女孩沖鏡子裡對她打招呼的同儕淡淡一笑,粉底遮住伊芙琳一臉的倦容,上挑眼線和玫紅唇彩顯得她神采奕奕。

 演出十分順利,伊芙琳稱職的扮演著自己的角色,上台,跳舞,下台,換裝,再上台,幾乎沒有失誤。

 「伊芙琳,最後一幕囉!」
「好的。」我的獨舞。

Am I who I am?
Am I who I am?
Am I who I am?
Who am I?

看著化妝鏡前盛裝的自己,水鑽鑲滿深紫色荷葉袖舞衣,厚厚脂粉掩蓋臉上表情,伊芙琳眼底淌過一縷幾不可察的悵惘,她早已不記得那個「愛跳舞的伊芙琳」了。

 難道就這樣跳下去,違心的頂著芭蕾天才的光環,直到歲月箍住自己的雙腿?

  伊芙琳沉默半晌,撕掉手中最後一幕的劇本,轉身跑回更衣室。

Cause I believe
重新看見自己
It's my destiny
充滿未知的生命

幕起。

聚光燈倏地打在舞台上,伊芙琳赤腳跪坐在那束光暈底下。她卸下了所有濃妝,穿著純白的及踝長裙,一頭如瀑似的長髮輕輕披散在肩頭。她靜靜地在燈下,像一只精雕細琢的瓷娃娃,精緻卻無瑕。

大提琴低沉的撥弦聲有節奏地響起,伊芙琳還是靜靜坐在那兒,任由鼓點在身旁起舞。突然,少女足尖一蹬,如一隻矯健的豹子自舞台上竄起,空中迴旋的裙襬彷彿落英。

 「她在幹嘛?那……不是芭蕾吧?」
「那是現代舞!」一旁的人倒抽一口氣。

And I know that I would do it all again
I don't know where I will be
But I'm alive

台下觀眾的灼灼目光炙燒著皮膚,但伊芙琳沒有退縮。她將內心的熱情貫注於指尖與足底,蒲公英一般輕盈的迴旋、天鵝一般優美的昂首,松鼠一般靈活的跳躍。她盡情感受著一切:腳底擦過木地板的粗糙觸感、手臂在燈光下折射出的耀目光澤,還有髮梢掠過空氣的細微波動。

 心,不再空空蕩蕩的了。

全身細胞都在吶喊著自由,伊芙琳在空無一人的舞台上瘋狂舞著,就像一隻臨崖的鷹,無懼刀刃一樣的罡風,義無反顧的沖天而起。

這是她對現代舞的愛啊!倔強而執著,深情而熱烈。

 曲終,伊芙琳回身,髮絲揚起。她再度張開雙臂,背挺得筆直,靜止如一株隆冬的白梅,傲雪凌霜。

都不重要了,伊芙琳心想。清麗的臉龐緩緩湮開明朗的弧度,她終於發自內心的笑了。

 幕落,如雷掌聲響起。

I don't know where I will be
But I'm ali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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