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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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青│虞姬〈下〉

此刻,他已經不是那個朝堂上殺伐果斷的君王,他只是一個念著畢生摯愛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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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阿波羅似乎已經預見這場戰役的結局,所以將太陽燒得熱烈,就像要焚盡地面上的一切。

梳洗過後,項羽沒有了昨晚的落魄失意,面上一肅,他鄭重其事的穿戴上鎧甲,策馬出營,在達達的馬蹄聲之後,隆隆戰鼓響起。

立於一排將士之前,項羽銳利目光掃過,決絕地舉起血跡斑斑的長刀,正當他想縱馬直搗中軍,活捉那狡詐的韓信小兒,正當他想揮刀硬闖敵陣,讓千萬顆頭顱血祭他輝煌的一生,一團紅影迅疾地掠過眾人。

是虞姬!只見她身著紅銅鑲獅皮的甲冑,腳蹬大紅雲紋緞皮靴,肩披貂尾領紅絨披風,一頭青絲高高地束起,騎著一匹通體血紅的馬,她如一團火焰,熊熊撲進劉軍之中。

見到此景,項羽彷彿五雷轟頂一般,險些從馬上栽倒下來,就像被捲進了黑洞,在無邊的黑暗中不停地墜落,墜落。當項羽再度回神,虞姬焰紅的身影已被墨黑的劉軍包圍,腦中的理智逼著他認清,虞姬必死無疑。心中好似被無數的毒蛇噬咬著,痛得他幾乎無法動彈,只能扯開嗓子大吼:

「虞姬—不可!」

他是多麼想,與她比肩共賞烏江邊的夕照;他是多麼想,與她並轡馳騁中原的廣袤天地……

罷了罷了,就讓我倆葬在這茫茫沙場,讓全天下人因你我壯烈的情殉心折,讓全天下人恥笑韓信卑劣的計謀吧!額上青筋暴起,項羽攥緊了韁繩。

彷彿感覺到霸王的悲憤之情,虞姬回過身來,深深地望向那雙她最愛的眼眸。她的眼神中沒有將死的恐懼,只有無奈、理解,和沉澱在眼底,無限的愛意。看見那張因長年征戰而被風沙刻蝕得稜角分明的面龐,一身戎裝的虞姬嫣然一笑,馬韁一勒,右手一抬,對著項羽行了一個極其標準的軍禮,英姿颯爽,氣勢凜然,狂風吹得她赤色披風獵獵翻飛,像極了薔薇,在火中狂舞的紅薔薇。

項羽一愣,他瞬間明白,虞姬看似瘋狂的賭命,是為了替他掩蓋撤退的行跡;虞姬看似無畏的犧牲,是為了替他尋一個東山再起的契機。那無懼的笑,酷似那時我倆初遇,妳說妳願做一隻狂鷹,同我搏擊長空,在羽間綴上迷人的青藍;妳說妳願,同我在月夜時啣羽而歸,於喙上鍍下柔和的亮銀。難道這等堅若金石的心許,就偏偏得用如此殘酷的焚盡,才能證明此情不虛嗎?敵軍激昂的呼喝聲刺進耳膜,項羽神色有些悲戚,有些憤慨,更多的,卻是看破一切的木然。

手,鬆開了;心,掏空了;眼眶,迷離了。人生已然如此,心喪亦復何求?

一旁的背劍相見項羽失了神,連忙一拽烏錐的韁繩,往江東的方向遁去。

在那場血戰過後,項羽在江東重整旗鼓,厲兵秣馬,終於在數月後挾著悍勇的軍威及狠辣的作風攻進劉軍都城,統一了分崩離析的中原大陸。但,值得一提的是,在他登基之後,從未添過一妻半妾,根據某個民間傳言,皇帝是因為那個在沙場上捨命救他的紅衣女子,才動了癡念……

那是一個來得特別早的春天,烏江畔,一壠青塚獨坐,木樁上掛著飾有艷紅雉雞尾羽,雕紋繁複的頭盔,猶能依稀見到上頭暗紅色血跡以及砲火猛烈摧殘下燻成的黑斑,飽經風霜的金屬鍛面,神聖而肅穆。

伸手理了理墳上的鬱鬱青草,項羽冷硬眉宇間落下些許柔情,重瞳的目光定格在遠方,淡淡的悵惘掀瀾。

此刻,他已經不是那個朝堂上殺伐果斷的君王,他只是一個念著畢生摯愛的男子。

烏錐一聲長嘶,將項羽喚回現實,他斟上一觥酒,唰地倒在墳前,瞬間甜香盈漾,卻是桃花釀。

往日你我對飲,妳總說妳也好白酒,我卻知道,妳所鍾愛的,從來都是故鄉那個小姑娘家的桃花釀。如今想來,桃花原也襯妳,嬌美溫柔,骨子裡卻有股倔強,偏要眠在土裡養護未放的花蕾,偏要醉在戰場,顧全一生不渝的摯愛。

拾起另一個酒杯,沿杯壁注入透著微紅光澤的瓊漿,項羽舉杯回望,在江邊落日的照耀下,盔上纓羽泛出猶如火燎的橘紅。

「虞姬,讓寡人陪妳飲一盅桃釀,可好?」


第一篇歷史改寫結束。小說裡只要加入歷史元素,就能讓內容富有深度,卻也必須符合史實(認真找資料的翎)。
感謝大家看完這個故事,有任何建議,或是想聊天都可以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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