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燼
陽燼

陽光是一種味道,餘燼則是另一種味道。 小說│散文│新詩│古風 Instagram:陽燼

小說│刺殺維納斯〈上〉

人前妳一身鋼筋鐵骨,卻不知,那樣的遺世獨立,是過於精湛的演技,還是來不及藏起的真心?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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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標出現,八樓,兩千四百米。」
「收到。」一個女孩扔下兩個冰冷的字。
一連串清脆的喀喀聲響起,熟練的裝彈、上膛,女孩端起狙擊槍,準星倒映在冰藍色瞳孔中,就像鏡子上黝黑的一根釘。
「鎖定。」仍舊是冷冷的兩個字落下。
看著倍鏡裡放大的面孔,女孩大腦飛速運轉著,風速、氣壓、濕度……各種參數在腦海中計算著,求解,命中目標的最佳時機。雙眼一瞇,女孩嘴角勾勒出鬼魅般的淺笑,指尖輕扣扳機,壓縮火藥在耳畔炸響,熟悉的後座力震得髮絲揚起,黃銅子彈挾著彪悍的氣流直奔標的。
「叮!」退出彈殼,女孩不慌不忙卸下彈匣,轉身離去。撩了撩鬢邊的落髮,她幾不可聞的低語:「三、二、一,碰!」同時,那位千米外的集團董事胸前爆出一陣血霧,睜著滿含不可置信的雙眼緩緩栽倒。
「任務完成。」逆光,女孩猶如嗜血的黑鳶,一身殘酷殺伐。

她,是雇傭兵團裡的頂級狙擊手,排名二十三,代號玉笛。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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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務完成,回總部交令。

沒怎麼壓抑皮靴的聲響,便任由鞋跟清脆的叩在精鋼鑄成的地板上。那不是肆意輕狂,而是一種唯我獨尊的漠然,彷彿再無人能激起她內心的波動。

沒有人能讓她掩下自己的光,沒有人能。

「首領」冰藍色眼眸微微上移,玉笛淡淡開口。
「沒出岔子吧!」語氣中帶上了一絲絲訝然,才用一顆子彈,相較於那些榜上有名的殺手有過而無不及。話才剛問出口,首領就知道白問了。如此之能力,怎麼可能出紕漏?
「妳知道,妳為什麼叫玉笛?」女孩別開眼,名字什麼的,她從來不在乎。
「妳果然不懂,不夠格啊!殺手。」
「走了。」忽略首領沒來由的發瘋,玉笛搖了搖手上的名單,賞給頭兒一個瀟灑的背影。

「小笛兒來,給妳介紹個人。」踏出辦公室,一個憨厚的聲音響起。
微胖的男人走來,臉上永遠掛著那副童叟無欺的微笑。他是玉笛的師兄,代號彌勒,看上去無害,手段卻狠辣無比。
「師兄。」玉笛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彌勒揮了揮手,隨即一巴掌拍在旁邊那人的肩膀上:「就這人,好苗子。」
細細打量那人,短髮配大餅臉,T恤配牛仔褲,平凡的不能再平凡。淡藍眸光對上狼灰色眼珠,一股倔強隱隱在眼底翻騰。不錯,是有些血性。
「名字。」玉笛開口。她本就不多話,寒暄只是多餘。
「雨來菇。」那小子輕描淡寫的道。
「雨來菇,真是好名……蛤!你叫雨來菇?」彌勒爆笑出聲,一口氣沒順過來,蹲在地上一個勁兒的猛咳。
「非常好吃。」抽了抽嘴角,玉笛不緊不慢的接了一句。
彌勒一聽,撲在地上笑得更歡了,只差沒有繞著圈兒的打滾。
瞥一眼那小子困惑的表情,玉笛對著彌勒翻了個朝天的白眼,抬步。「跟上。」語氣一貫的冷漠。資質再好,如果教岔了,終究只是苗子。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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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玉笛才發覺,那男孩並不像表面上看去那般沉默內斂,骨子裡卻是個吊兒郎當的性子。

一晃眼三個月過去,春寒,正料峭。

冰藍眼眸冷光一閃,玉笛錯身對上來勢勁急的殺招,輕扣來人手肘,秀眉一挑,立時手上發力,將對方的胳膊扭向一個匪夷所思的方向。對面那人吃痛,狼灰色眼珠陡然睜大,悶哼一聲便鬆開手中的苦無,抱著手臂呼哧呼哧的喘氣。
「撐了十五秒,有進步。」彌勒按停手中馬表,對雨來菇笑了笑。
「不夠。」甩著從男孩手中奪過來的苦無,玉笛一臉冷酷。才這點實力,不知會不會哪天出任務時一槍轟死自己。
搭上一條命沒關係,可別把殺手的招牌都給砸了。
「誰叫師姐這麼強,打都打不過。」雨來菇嘻皮笑臉的攤了攤手,拿起一旁的水壺一頓猛灌。
「就是說啊,小笛兒苦無對手啊,苦無—」彌勒故作正經地搖了搖頭,一臉惆悵。話音剛落,耳邊忽然聽得一聲嗡鳴,彌勒趕忙向旁一讓,感覺到勁風刮在臉上辣辣的生疼。一柄苦無插在樹上,幾乎齊根沒入。彌勒不禁打了個寒顫,要是它在我身上穿個菱形的窟窿……。彌勒憤憤不平的看向罪魁禍首:「喂!妳……謀殺!」玉笛貓兒一樣伸了個懶腰,無視。

逮中一絲物體破空的輕響,玉笛猛地一個暴退,堪堪避過雨來菇的偷襲。
眸光一熾,似乎頗為讚賞他的狡猾,玉笛嚴肅的神情緩了緩,開口時依舊冰冷:「不夠狠。」說完,一個飛縱躍到庭院中央,渾身冷酷氣息如潮水般飛速收斂,沉進玉笛平靜的姿態中。
原本準備抵禦的雨來菇不由得一愣,就在他思緒盪漾開來的當口,一股寒氣陡地籠罩住他,雨來菇慌忙抬頭,對面那人宛如羅剎降臨,冥獄現世,那種從死人堆中踏血而出的絕對殺氣鎮住他全身要害。雨來菇心下大駭,他想逃,卻邁不出步子;他想求救,卻發不出聲音;用盡全身力氣,青筋暴起,但依舊不能移動分毫,視野中只剩下一片幽靈似的冰藍,越來越近,越來越深……。

啪的一聲,雨來菇喉頭一緊,一隻白皙的手準確扼在他的咽喉。氣息銳利,玉笛眼中流露一絲戲謔,偷襲的關鍵在於藏匿自己真正的企圖,講求那一瞬的鋒芒盡出,只要人失了戒備,全身上下都可以是破綻;至於那些夜色掩護,喬裝蒙面的手段,僅是殺手心理發虛,自欺欺人的心思。在實力面前,任何天花亂墜的把戲,都是侮辱。

鬆開手,玉笛恢復一貫的冷漠,彷彿剛才的一切只是夢裡曇花。

「小笛兒指點你呢!別嚇著了。」看他還是愣愣的,彌勒發話。
暖風徐來,雨來菇回神,上前拔下樹幹上的苦無。「還以為這條命就賠在這兒呢!師姐也太嚇人了,那雙眼,冷冰冰的不像個人。」雨來菇摸摸脖子,心有餘悸。
「繼續練。」
「喔。」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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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遞嬗,無數殷紅甜腥的鮮血匯成河漢淌落,無數死不瞑目的眼珠嵌成北斗移轉。不知不覺,又一年春暖。

滿庭桃花開放,雨來菇到處找不到師姐,拐過牆角,便看見一個纖柔的身影立在樹下,是師姐!粉色花瓣隨風飛旋,沾惹上她的髮梢,卻也不見她伸手去拂,僅是微昂著頭,任由衣帶飄飛。她的眸光中一絲波動也無,眉宇間隱約烙下淡淡愁緒。

「師姐,妳寂寞嗎?」雨來菇悄悄湊近。
殺手,過得是一輩子的腥風血雨,風口浪尖,看遍陰陽兩隔,還談什麼寂寞不寂寞?
見她不語,雨來菇自顧自接了下去:「沒有人不寂寞的,師姐。妳大約只是害怕。」害怕真心錯付,害怕物是人非,害怕心喪若死,桃花依舊開懷。
「神經。」玉笛冷冷罵了一句,兜頭走了。
雨來菇定定望著師姐的背影,淺灰色眼珠戾氣盡褪,雜揉著理解和溫柔,就像篝火熄滅後的一抹細碎灰燼,觸手微溫。

人前妳一身鋼筋鐵骨,卻不知,那樣的遺世獨立,是過於精湛的演技,還是來不及藏起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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