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raceChan
HoraceChan

「香港粵語片研究會」及「香港電影評論學會」成員。著有《誰是金庸小說武功第一人?》。

不講恩怨仇恨,何來英雄無忌?——也談《倚天屠龍記之九陽神功》(一)

《倚天屠龍記之九陽神功》(New Kung Fu Cult Master 1,王晶、姜國民合導,2021)

(一)

電影史常有續集不如首集、翻拍未及原作的論調,但遠有《教父續集》與《教父》並列頂尖傑作的佳話,近有三代《蜘蛛俠》各有情深影迷的實例,證明固有的想法總是用來打破的。數到最近,我們有傳奇的王三日,這次既是重新再拍而觀眾情感上也算是接續,《倚天屠龍記之九陽神功》(還有待出爐的《聖火雄風》)證明只有王晶才能超越王晶,金庸大抵與他無仇,但金錢於他自是無怨,找得到水喉(水魚?)出資拍攝,創意就如練成九陽神功般的內力般源源不絕,割改亂編的程度比三十年前有過之而無不及,卻同樣騙到觀眾「大都見」,也實在不容易。我們也許是自虐,但農曆新年當笑片看也是不錯的。

這篇先寫認真的︰從來不覺得改編《倚天屠龍記》是容易的,我甚至認為《倚天》是金庸小說中最難改編的一部,而且從未有真正意義上的佳作——即使是鄭少秋的經典電視劇版本,一來當時改編的是報章連載版,而非大家較熟悉的修訂版(即所謂二版),劇情上有可斟酌之處,二來我並不覺得一眾選角對得上小說的描述,錯配得非常嚴重,像石堅演的謝遜等寥寥數個選角,無疑出色,但像張翠山,小說中出場時是「文質彬彬、弱不禁風的少年」模樣,但夏雨(以至後來的任達華、馬景濤等)感覺不對,王晶版的吳鎮宇和古天樂更是離譜,其他角色就不必一一細數了。

真正的問題,在於金庸在《倚天》本來想寫「和我們普通人更加相似些」的主角,「一生卻總是受到別人的影響,被環境所支配,無法解脫束縛」,但實際上卻發展成過關如切菜且初出道即無敵,陷情難抉擇但事實是美女無不愛的「超級英雄」;他試圖寫難為正邪定分界的處境和人物(黃霑填詞「情義繞心中有幾多重/仇恨又卻是誰所種」倒很明白金庸的想法),但寫得並未成熟,未達後來《天龍八部》的藝術高度,到得多次通俗改編後,像六大派眾四大法王等角色,明明在小說都是性格菱角分明、或可憐或可愛或可敬的奇人異士,到電視劇就徹底淪為卡通式的小丑,越來越低能無聊,像近二三十年來「青翼蝠王」韋一笑的扮演方式,似乎像是拍日本特攝的怪人,多於金庸小說歷史感強烈的武林之中人。別說金庸自己也承認︰「張三丰見到張翠山自刎時的悲痛,謝遜聽到張無忌死訊時的傷心,書中寫得太也膚淺了,真實人生中不是這樣的。因為那時候我還不明白」,那歷來的編導又有多少人能明白呢?

我們自然也不期待王晶會明白這點,但這次新改編,竟將殷素素「這裡許許多多人,一齊上山來逼死了你爹爹。……你別心急報仇,要慢慢的等著,只是一個也別放過。……孩兒,你長大了之後,要提防女人騙你,越是好看的女人越會騙人」等幾句至關重要的對白都刪去了,選了朱晨麗演殷素素,和諧到要對少年張無忌說「你千萬不要想著報仇,冤冤相報何時了?」連恩義情仇交纏的主題都去掉,那整部《倚天》根本不必拍下去了,不是嗎?

(未完,有時間再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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