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哪里酿到哪里

杯中美酒源出何处？

似乎任何故事，都是要从“从前”讲起的。酿酒师傅讲从前，从前，酒，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误打误撞的传说。

从前，黄帝有个粮草官杜康，后来有酒神之称。杜康把粮食放在树洞里本是为了存粮，阴差阳错，粮食淋雨后变成了醉人的酒。

杜康是东方酒神，西方酒神是宙斯的儿子尼俄狄索斯，带着一帮随从载歌载舞周游世界，教人种植葡萄、酿造葡萄酒，又称葡萄酒之神。

东方最初的酒是粮食酒，西方是水果酒，有理由怀疑也是误打误撞得来。所谓“酿酒”，就是在酵母菌的作用下，两个糖分子变成一个乙醇，乙醇就是让人迷醉的杯中甘霖——酒。

天空中飞舞着不可胜数的细菌包括各种酵母菌，酿酒菌最爱25度糖度和25度温度，具备这样的条件就有可能收获美酒。成熟的葡萄里有足够的糖，粮食里含有足够的淀粉、被水浸湿后在酵母的作用下会转化成糖。因缘际会条件具备，就会有酒阴差阳错不期而至。

酒，按生产加工方式分为酿造酒、蒸馏酒和再制酒三类。

酿造酒以制酒原料不同，可分为：谷物酒、水果酒和乳品酒三类，都是浓度较低的活菌酒。

蒸馏酒，经微生物发酵后的酒液蒸馏所得馏出液，浓度较高，无菌。

再制酒，酿造酒和蒸馏酒混合调配并加上各种调味剂的酒品。

不管东方西方，不管用什么材料酿制，人类最初的酒，都是活菌的。不管尼俄狄索斯载歌载舞的欢聚，还是杜康刘伶的沉醉、“莫笑农家腊酒浑”，或者“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都未加蒸馏，是仍在呼吸、有生命的活菌酒。

我半百之年变身村庄酿酒师傅本来已是人生鬼马，从酿水果酒到酿水果皮一类“农业废弃物”，更是鬼马中的野路子。

既然是活的、有生命的酒，酿造过程自然会有变化。酿酒师傅又变成了酿酒课师傅，并遇到各种意想不到的人与物，学员更加天马行空，误打误撞沉醉不知归路。坛中所酿之物包括但又不限于香蕉皮、特别是青香蕉皮，芒果皮、荔枝壳，甚至蒜头、蒜皮。再后来，又加上各种野花野果和树叶……

只要给他们足够的糖与水分，“遇到什么酿什么”不是梦。世上行走着各式各样的吃货期待陶醉，天空中飞舞着足够的酿酒菌，期待相遇。

桃花太红李太白

年轻时候看王鼎钧，繁花如锦的春天，一句“桃花太红李太白”，被鼎公写到句句惊心。后来网络时代好事查询下联，“诗书可诵史可法”似乎不及木心“杨公下忌柳下惠”工整。但不管怎么对，与红灼灼白艳艳的桃李对在一起，都别有一番滋味不说还休。

这个春天我在春城，昆明附近的大墨雨村。

村庄酿酒师傅进到村子里，马上就进山去寻宝，带回来各种各样的叶子，酿下去，期待树叶变成美酒。

然后带回来的是花。

春天花多是正常的，云南的山上花尤其多。但是多到鲜花覆地暴殄天物，就太浪费了。我不是林妹妹，不会对花长叹“花谢花飞飞满天”，面对一地落英，酿酒师傅的想法烟火蒸腾芬芳热辣：酿酿看。

最先带回来的是报春花，进村路上飘落满地金黄。捡回来之后再上网查，哇呀原来这些苦苦的花本来就是一味药，退热出汗、利尿，可以治发热头痛、小便热痛，高高兴兴酿将下去。

这时节漫山遍野开疯了的是杜鹃花，兀自盛展、兀自飘零，无牵无挂高悬路边崖头，是眼里的风景，也是一味药，和血、调经、祛风湿。放进嘴里尝一尝，除了似有略无的清香，没有特别味道，也酿将下去，过几天就知道酿出来的酒是什么味道啦。

每日晨跑，路边高处一株粉嫩山茶开满了花。茶花收敛止血，可以治吐血咳嗽与痢疾——酿！

当然少不了鼎公笔下的桃花，朋友农场里屋后就有一株。不仅红到“太红”，也是泻下通便利水消肿的药材。与桃花同时酿下的，还有朋友屋后另一侧的酸木瓜花，我不知道酸木瓜花有什么疗效，但是福建小伙伴对酸木瓜酒惊艳，那就用花来酿酿看有什么效果吧。

春日春风鼓荡，桃花太红李太白。我在村庄，没心没肺鼓捣各种捡来的要来的瓶瓶罐罐，大酿其酒。一室酒香氤氲，独对山川花树，见花是花，见叶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