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rwinTsai
ErwinTsai

1985年生,台灣人 2019年11月開始嘗試創作的生涯,練習每日創作1000字以上的文章,原本希望可以持續一年,看看會發生什麼改變。 雖然只做到了三個月,但自己確實感受到變化,那是文字的靈魂在內心已萌芽。

昨夜,我打了妳耳光

昨夜,我打了妳耳光

有點用力,不知道是否有拿捏一點力道分寸,記得手掌是撐開的,用手心肉多的部分作為接觸面;記得位置是妳的右臉頰的上半部,是為了回應妳同樣拍我的位置;記得拍完之後妳的表情像是受到驚嚇一樣,好像不應該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我應該也和妳有一樣的感覺。接著妳眼睛就閉上,嘴巴開始張開,聲音就緩緩的從妳委屈裡流洩,流進我耳朵裡仍然混著生氣和後悔的複雜情緒。

媽媽在妳旁邊,正好可以第一時間舔撫妳的傷口,我在旁仍然躺著身體,雙手以防衛的姿態抱著胸口,害怕心理的焦慮和罪惡洩漏出來。我看著妳哭,沒有像往常一樣去安慰妳,妳泛紅的淚框倒在媽媽的身上,表情像是在控訴著我不應該如此對妳。

燈關了,房間暗了,過了一晌妳不哭了。

黑夜裡妳仍舊在床邊爬來爬去,那是妳近來的睡眠儀式,甚至也會爬到我身上。但似乎只是為了抓取我旁邊的玩偶,我看妳坐在腳邊的地方便輕輕地爬起來,小小聲的跟妳說對不起。妳沒有回應,黑暗中朦朧的輪廓好像顯示著妳不太領情的轉頭、抱胸、撇嘴,我躺下來繼續用一種防衛的姿態背對著妳們母女,身體和床之間墊著愧疚和後悔的不適,期待很快地和妳和好,回到往常。


不少人告訴我「父母不希望怎麼被對待,就要讓孩子知道後果,以牙還牙」,但有時是否還是應該收起所有的脾氣和不耐,細心地和孩子持續溝通、轉移注意力,讓妳弱小且無法控制的行為得以揮舞和發洩?

我不希望妳總是從拍擊別人的臉頰的誇張反映中獲得樂趣,妳絕對不是惡意,我很清楚,但是在其他大人看起來,會是一種很不好的行為。但我實在不知道如何改變妳的這個喜好,因為當臉頰被突如其來的掌心碰觸的時候,怒意根本如同反射般驅使著我的反應。

昨天晚上,也是僅僅一瞬間,妳又在床上鬧著不睡覺,隨手一揮就又打中了我的側臉。若是在白天,恐怕我還有充足的耐心和理性得以在短短的一秒間思考一下該如何應對,但當下逼近於睡眠的邊緣,隨時都要掉進夢裡的懸崖,我就像食物突然從碗裡被奪走的惡犬,連呲牙裂嘴的聲音都沒有,便直接讓我的左手往妳的右臉頰揮去。

糟了,心裡的聲音就這樣迸出來,妳的表情和上一次一樣,深深地刻在我的骨子裡。我從沒想過父母應該以牙還牙的對待孩子,但實在很難拿捏何時才是應該堅持規矩,類似於面對一個人生氣憤怒時還要跟她講道理,不是白目就是傲慢;孩子很容易發怒,幼小的心靈不習慣接觸預料之外的事,往往只能用哭鬧回應,此時要求規矩、要求負責,若不是恐嚇就是逼迫,即使就範也只是教會孩子懂得服從權威,掩蓋自己的需求。

但我該如何才能讓妳知道,我們不喜歡被打,除了讓妳也嘗到被打的滋味以外?還是應該像朋友一樣,警告妳第三次,就讓妳嚐到相同的後果?妳真的懂了打人是不對的?還是只是害怕被咬?

如果真的懂了打人是不對的,妳會把行為一致性的套用在任何妳應該尊重的生命;但如果妳只是害怕被咬,妳會只把行為套用在咬妳的人身上,或者學會了恐嚇和威脅,等妳身體長大了,聲音大聲了,力氣變大了,換妳咬別人嗎?

以牙還牙很簡單,對大人而言,面對一個明顯比自己弱小的人,當然可以很有自信的告訴她「休想侵犯我,我會很容易地讓妳嚐到苦頭」。但反過來說,當我們大人在面對比我們強大和優勢的強權時,我們自己又希望被如何對待?犯了三次戒就被抓去槍斃嗎?即使自始至終我們一點也不覺得我們錯了而我們在那俯視的眼中,也如同小孩般吵著糖吃,卻仍然希望他們可以蹲下來用公平的視線和我們溝通。

是否,包容的定義,是我比妳厲害,但我不說,耐心的引導妳自己發現前進的方向?
還是我比妳厲害,妳得照著我說的做?

女兒,對不起妳。

2020.2.16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喜欢我的文章吗?
别忘了给点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

加载中…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