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禁的真理

在這個世代追求知識，不但不會有人怪你，反而覺得你很努力上進。不過，並非每個年代都是這樣看待。比如哥伯尼的《天體運行論》，在當時天主教會極其反對，結果這學說被視為異端，而追隨他學說的伽利略被判終身軟禁［註1］。

1884年，有一本科幻小說面世，故事的主人翁也是追求知識，結果也如伽利略一樣，並關在獄中。這本書叫《平面國》，作者是愛德溫‧A‧艾勃特。

第一次得悉有這本書，應該是去年（2022年）香港書展，在有關西西著作的講座中。出於好奇買來閱讀。但又如之前那本《香江神探福爾，字摩斯2》一樣，放了書櫃很久，新一年終於拿出來閱讀。

故事主要分兩部份，第一部份是「我」介紹／解釋他的國度。「我」是來自平面國，即只有二維空間。「我」是一個正方形，在平面國中算是有地位的人，最低的階級是等腰三角形，中產階級是等邊三角形，專業人士和仕紳是正方形及正五邊形。階級越高，邊越多。最高階級的是牧師，他們是圓形。至於女人，是一條線。

在一個平面國，「人」是如何得悉對方的地位，就要靠看角位。「我」很用心，為了讓讀者了解，畫了很多圖解釋。另外，「我」亦介紹女人在平面國的地位——無地位。

第二部份則是「我」去到兩個超出他想像的國度。第一個是只得點與線的國度。另一個是「我」遇到每1000年來到平面國的球體，這個球體將「智慧」傳授給「我」——「向上，而不是向北」。結果，「我」明白這知識，並向平面國國民講授。然而，這是犯法，因為這知識是錯的，平面國最後將「我」囚禁。

如果你以為作者是一位數學家，因為整本書都是點線面立體為題材，那是一個誤會。根據維基百科，愛德溫是一位校長、神學家及牧師。他除了創作《平面國》外，還有關於神學及莎士比亞文學研究。

成書年份是1884年，究竟那是怎樣的年代？那是維多利亞的時代，雖然是女皇時代，但皇室早已是虛位，實權早已在國會，而當時階級觀念甚重。第一部份所書寫的「平面國」，正是當下的英國：不但階段觀念深重，還有對女性的鄙視。文中是這樣記述：

⋯⋯不過，以「一般論」的狀況來說，這些法規大致可歸納如下：
一、每間房子都必須在東側裝設一道女性進出的專用小門。
二、女性出入時得注意自己的儀態是否「得體」，並不得從男性專用的西側大門出入。
三、女性在公共場合行走時，得不停小聲地提醒他人自己的存在，否則將處以死刑。
四、任何女性，經確診為跳舞病、痙攣、或狂打噴嚏的慢性感冒等等，只要是無法控制身體行動的疾病，必須立刻被處死。
五、在某些州境內，還有一些限制女性行為的例外條款。例如，站在公共場合的女性，必須持續地晃動身子以強調自己的存在，否則同樣將處以死刑。
六、另有一項法令限制了女性的旅行自由。女性出遊時一定要由兒子、僕人、或丈夫陪同。
七、此外，更有某些省份規定，女性除了祭典節慶等場合可獲准外出，其餘時間都必須待在家裡。（頁35、36）

「我」在這平面國中，算是開明的國民，所以他有向政府提出女性教育的建議。也許這就是為何他會與球體相遇，因為他是一個有智慧的國民。球體（陌生人）對「我」有這樣的評價：

「你為什麼要拒絕接受真理？我滿懷希望地找上了你——你有理解力，又具備數學知識——我每一千年才能過來一次，傳授三維空間的真理。你是最適合的傳道者了。⋯⋯（頁142）

究竟什麼是真理？在平面國中，向上的意思只是向前；球體帶給「我」的真理是，三維空間，向上不再是向前，或者向北，是上升概念。

那，真理來到時，是否一定要接受嗎？「我」最終選擇了將這真理傳給其他人；然而結局很清楚——送到精神病院。我想，就是一種學者對學問的態度，既然是真理，有種責任要傳開。真理，很容易被其他東西蓋過，不論是人無法理解，或者當權者的禁止。

追求真理，是人的基本。正因為這原因，在今天閱讀這書時，沒有一種距離感，仍覺得緊貼時代。

因為仍有無法得到真理的地方。

～～～～～～～～～～

［註1］尼古拉·哥白尼（維基）——
https://zh.wikipedia.org/zh-hk/尼古拉·哥白尼#cite_note-archive48-88

《平面國》（博客來）——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8412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