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tters 36] 毒性關係

我要這樣的一段關係——

不求兩人能相擁，不用跟著音樂擁有均衡的舞步；
不求兩人碰觸，不用透過會腐敗的肌理感受關係的實質；
不求兩人見面，可是卻能一瞬攫獲彼此的靈魂；
也不求兩人對話，但能夠透過思念進而彼此出現在彼此的夢裡；

這種關係於我而言是種會讓我痴迷的毒。

我要這樣的一段關係——

不求你會發覺我正在想你，並在腦中揉捏成一千萬種我喜歡的你的模樣；
不求你會發現我在書本間流浪時，採集出一段段適於描述我們關係的場景乃至對話；
不求你會明白我為什麼會哭、會笑、會喜、會悲，會像個傻子一樣，還說是因為有你，
因為我始終明白，我所有的不求於你實際上你早就心領神會。
自此，某種層面上，我是你的造物也是你的俘虜。

而這種關係於我而言是種虛中有實，實中又有虛的毒。

我要這樣的一段關係——

你開始會四處偵測，卻還是覺得我倆之間的那些撕扯是在雲裡霧裡。
你可能會因好奇，乃至於標註我為神秘，卻又不斷靠近。
有天你可能會發展出一份強烈而堅定的信念，並最終會覺得看透我因而認定我是透明無瑕，
因而你可能會標註這份純粹為一種天賜，然後墜入那綺麗的漩渦，覺得你愛我而我也愛你。

這種關係於我而言，是種讓我會隨你跳入那綺麗漩渦的毒。
——又或我早就先在綺麗漩渦裡等著你。

我要這樣的一段關係——

就算靈魂被漩渦強烈翻攪近乎粉碎，而說出那三個字的情真意切符咒的人便能逃離，
然而我不想你說而我也不會說，我只想繼續待在這漩渦中，
好似共淌一個漩渦即是另一種形式的深擁。
我要繼續思念並持續祝福那個形而上的你，
甚至誘惑你說出那三個字好讓你離開漩渦。
也或許我會在某些時刻對你伸出援手，
又或是在某個時點會壞笑著偷踢你無傷大雅的一腳，
但最有可能的是，
最終我會因為失去體力被漩渦轉昏了頭沉入水中，而在沒頂前，
逼你說出那三個情真意切的逃脫咒，
讓你一人順利離開這裡，
但我不說就是不會說。

這是種讓我自以為擁有安全關係，而願意一輩子泅泳於漩渦中的毒。

我要這樣的一段關係——

很久以後我發現你還陪我在漩渦裡，轉呀轉呀轉。
很久以後我發現你的心神還像是在雲裡霧裡，尋呀尋呀尋。
很久以後我發現你的眼神還是攫取了我的靈魂，捧著捧著不想放手。
很久很久以後我也發現你也在採集故事而我也出現在那裡，而那裡有一座舞廳。

我們在你腦中建造的舞廳裡相擁，隨音樂而起。

我們既平衡又不平衡，我們既笑又哭，我們既飛上天空又重重摔落，
我們或許可以得到掌聲與祝福，我們或許會一起被唾棄而躲在陰暗的角落，
我們或許一直相擁跳舞，可很久很久以後還是發生我踩你一腳，又或你踩我一腳這種笨拙，
但是我們跳著跳著，讓每一剎那都成了永恆，而所有永恆又散落成剎那，
繼而我們發現，原來你愛我而我愛你，又或我愛你而你愛我，但我們都不說。

無論是什麼，也早就狠狠地將我們捆綁在一起，
只是我們誰也沒說出口，也永遠不會有任何擔憂。

就讓我們在那綺麗漩渦裡轉呀轉呀轉，在每一回窒息感襲來前浮起大吸一口氣。
就讓我們在你腦中的舞廳跳呀跳呀跳，在每一回清醒夢碎前再度暈眩並沈醉其中。

我們會相擁著從滄海跳到桑田，從宇宙爆炸跳到眾星消散又重新輪迴。

這是一份毒性關係，因為這份毒，最終我不得不承認，早在很久很久以前，
就已經是我中有你而你中有我。

於是我這時才明白
——我們本是阿里斯托芬口中的那顆

球——

＊

阿里斯托芬（Aristophane）是柏拉圖《會飲篇》裡的一個角色，也是希臘時期一位劇作家。

在會飲篇裡有段他這麼說：「人原本是有兩面四臂四腳，但由於上天怕這樣的人力量會太大，所以將人霹成一半，便呈現現在的模樣。」

據說，過去兩面四臂四腳的「完整的人」是球形，而現在我們的型態是「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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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寫完後發現這種關係真的是精神上的劇毒。
還是讓我認認份份在地面上當個「半人」就好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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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感謝妳/你的閱讀[深深一鞠躬]
因為有你們的閱讀，這篇文章才一次次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