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牧
艾德牧

自由职业者,艺术爱好者。

一种懦弱,来自夏娃

很难说懦弱是什么,尤其在懦弱被遮蔽的年代。只有当雪亮的凶狠的光插入进来的时候,懦弱才像个避无可避的黑影闪出一个趔趄。

 

昨日在开第二波家庭”文学风采大会“时,来了一位闯入者Y。Y的身上有一种我可以嗅到的气息,潜伏在她得意的俏皮大妞的气势之下。这种气息像是德德玛和张也的歌唱一样,是有那么一整套的运筹帷幄,胸有成竹,反复回荡在空荡的草原或者演播大厅,亦或,像朝鲜的女卫兵一样,水澎澎的脸上泛着空虚的皎洁,势与日月同在。Y时常像是旋风一样裹着不可置疑的凌厉挤进来,然后在她能察觉的转眼之间又翻滚着离开。她跳跃着,踮着脚,偶尔逃窜起来,踩在一个又一个浮萍上。

文学风采大会,在我的坚持之下,必然是残酷的,如同一种对于日常失序的报复,在室友生活中杀出一条血路。Y作为闯入者,也被立即要求加入这种残酷。她先是被要求拿出作品 - 这点她倒是毫不迟疑,拿出了自己刚刚撰写的公号文章 - 随后在评述阶段,我即兴地抛出了一个下马威。

评述的规矩大概就是轮流地发表自己对于一篇他人文章的看法,真诚即可,没有要求。我作为host,灵机一动,直接点名亦兰作为第一个评述者。这是一种直觉的反馈,其实当时我也并未深思自己为什么这样做,如同不假思索地判断她完全可以接受这个微乎其微的”挑战“。

令我始料未及的是,这直接迎来了一种强烈的反抗。亦兰浮现出了隐约惊疑的面貌,像是被突然卡住喉咙的鲣鱼,别人马上就能从她身上熬出一大锅鲜美的汤似的。她突然变化的眼光中裹挟着不安,奋力辩驳着一种突然施加的不公与不适。而F也同时帮助她表达了一种愤慨 - 她又没有参照,也不专业,先让她听听别人怎么说?

我被这抱团的力道反斥,像被呛了一口盐一样,哑口无”盐“。

我大可以滔滔不绝解释一个小时,关于这评述的私人与家常特性,关于我们都是如何平凡,如何妄议别人,关于这评议只是真诚的说出自己的感觉即可,关于听了别人所说的,自己的原初性也许就会受到干扰,关于你是外来者,最好接受这样一个安排。

但在那些不假思索的眼神和话语面前,一切似乎又毫无意义。

我不敢称这种事实为”女性的懦弱“,但我还是想使用这一具有直觉性来源的词汇。如同貌似活跃大胆的Y一样,我所认识的诸多女性都存在一种”等待者“的特性,等待着发生和变化,等待着熟悉的降临,不知为何的等着时间流逝所带来的安全。Y等待着在别人的话语缝隙中找到自己的安全所在,让自己能够体面的攀爬到一种安全又有光芒的位置。Y可能习惯了在蛛网中穿行,提取残存的猎物,数着粘稠的丝线,一根,两根,三根,如数家珍。Y像是在北三环的车流中那个亦步亦趋的宝马三系,红灯放过一分,汽油扬起一分,她就更近一分。错落的车辆和汽笛使她安心,调皮又不失严谨的交通台广播令她忘却,她消失在一片广阔的拼图之中。她最好能在车流中不断地前进,瞄准那个时隐时现的缝隙,然后一踩油门,狠狠抓住。她把它攥在手里,然后继续在自得的车流中缓缓移动。

她不敢在毫无准备的时候,在根本无足挂齿的我们面前,暴露她的一星半语,或者说,她根本无法在获知线索之前,凝聚出任何令她感觉满意的话语。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事物压制着她,将她压向德德玛,压向张也,压向朝鲜女卫兵。

 

这种”女性的懦弱“,我已目击多次。在女人身上,也在男人身上。再进一步说,这倒不是一种一般化的扁损,而更像是在某些强烈挤压的瞬间时,人在丢掉外壳,下意识会做出的那个决定。

如同一支标枪突然从屋顶直落,扎入到你松软的发梢,惊醒过后,全身的力量和激素所涌起的那个决定。或者再拉长宽度,如同走入一个纯色漆黑的屋中,祛除了应激的恐惧之后,生命所希望给与的那种绝对的反响。

反对的人大可以说,这种看似的”等待“实则是一种对于危险的警惕,对于未知的理性的把握,等到那轮廓清晰了,不是更好的策略吗?

可我分明看到了理性的说辞之下率先蠕动的那团事物。

那是来自夏娃的懦弱。

也来自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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