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英滷肉飯給了我一個舞台

突如其來的滂沱大雨困住了阿英滷肉飯四坪許的小店，所有的人都困在店裏無事可做，怔怔地望著窗外的雨幕如瀑、偶而伴著電光雷鳴。

無人進出、宇宙封閉，小店成了推理小說的完美密室。

簡直就是一座龍門客棧。

金庸回憶說6、70年代他初接觸到西方的劇場理論，整個著迷一頭栽進去，在寫射鵰的時候無意間就寫了一大段長篇章，整個舞台就是一座客棧，只是人們來來去去、進場退場。他後來才意識到，那就是一齣舞台劇。

後來這樣的舞台感，移到了神鵰俠侶，變成風陵渡的破廟，正值二八年華的小東邪郭襄，跟著姊姊弟弟一起避風雪，因緣際會使得她與一眾江湖上的三教九流一同圍著火堆取暖——一群人圍著火堆能做什麼？（先假設不是歌舞劇動不動就要唱歌跳舞的場合）當然就是說故事。

十六歲的郭襄在這個舞台、在眾人的閒聊、渲染與嬉笑怒罵中，拼湊出了一個模糊的形象：人人口中的大英雄——神鵰大俠。

金庸終究是對郭襄這個人見人愛的角色很偏心的。他像是慈父一樣很不忍心最疼的么女兒受傷。寫到少女的幻想、浪漫的約會，他大放煙火；寫到少女的幻滅、少女的心碎，他用極為含蓄的敘述、與恬淡清寂的語法，寫著一代女俠騎驢上峨嵋的後世傳說。

後來的倚天，張無忌與趙敏為了追尋屠獅大會的線索，好幾段又有了封閉舞台感，兩人躲元兵、躲破廟，裝成少年私奔夫妻曾阿牛夫婦、再到潛入少林寺地牢旁偷聽......。這幾段對聲音的摹寫極為入神，又像舞台劇、又像廣播劇，想必金庸大師當時應該是玩劇場玩上癮了。

寫著寫著雨也停了，彷彿一夜大戰後的龍門客棧。戲散了，人也該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