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然 oce
思然 oce

兒童心理學研究員。研究特殊學習需要,缺乏遊戲時間的小朋友如何悄悄地玩和學交朋友。讀研院前在某一所四大任職電腦審計師及資訊保安師。Research on Special Education Needs. Interested in humor, play, and friendship in children. ex-CISA/ex-CISSP

錯得最離譜的那一次

「凡是可能出錯的事必定會出錯」— 梅菲定律
Whatever can go wrong will go wrong — Murphy’s law

雖然我現在是做心理學研究的,但我本科是計算機工程系。當年畢業,我其實投身了其中一所「四大」的電腦審計,那時,電腦審計只是在起步階段,部門只是十幾人,除了做本地的電腦審計,也要支援中國其他大城巿的審計。部門內大部份同事也是讀商科時選修了一點和電腦有關的學科,像我這個是讀計算機工程出身的人,一隻手數得晒,而且他們都是工作了好幾年才加入,一入職已經起碼是Senior。廉價勞工的新人就只有我一個,所以學習機會超級多。

工作兩年半,快要升Senior時,部門開始做與電子銀行資訊保安有關的顧問項目。當年電子銀行尚未流行,在香港只處於起步階段,別說2-factor authentication,就連密碼的要求也是極其簡單——6位數字密碼便可。但也有些基本防止黑客偷密碼的要求,例如為了防止有人裝了程式記錄鍵盤輸入,於是輸入密碼並不是用鍵盤,而是要用滑鼠按在網頁上顯示的數字盤,而數字的次序是隨機顯示。這種保安程度,以現在來說,簡直就是笑話,不過當年就足夠有餘。

由於部門沒有做過這個類型既項目,沒有前人的工作方式可以參考,所有事都要由頭做起,包括要了解HKMA(香港金融管理局)要求、了解客戶系統設定、測試內容等等。作為部門唯一主修電腦的廉價勞工,這個跟電腦有關的新項目,我很自然地被拖落水。

項目開始時,我還在跟進其他審計項目,所以我要在處理幾個項目之間偷時間開始研究新項目。萬事起頭難,經理聯絡美國總部拿了一堆template參考。除了讀文件讀到嘔外,還要localize文件同程序,邊做邊學。到正式開始做時,很多情況也不肯定方法是否最好,只可以盡力以自己覺得最好的方法去完成。

於是,那段日子嚴重OT,加上部份測試一定要深夜一點後至凌晨五點做——例如:部份測試是想了解客戶的電腦系統會否輕易給駭客拖垮,於是我們就要扮黑客(專業名稱:白帽黑客)去攻擊系統,而測試時,是真的有機會會拖垮系統的。如果系統真的出現問題,白天做的話會很麻煩,所以一定要半夜三更先可以做。

結果,交項目報告時,我和經理都像行屍走肉般。項目報告不單部門partner(partner即老細)會簽名,連公司的大partner都會簽名。於是,我人生第一次做的項目報告,就是這份「由頭做起」的項目報告,也就是要給partner簽名的報告——因為junior一向只做working paper,再由高層寫report給partner簽。我主要負責寫結果及幫手整合template上的開首結論之類,例如:因為template用美國條例,我就要將引用美國的條例改回香港相對的條例。

部告交給partners簽名前,我和經理已經檢查了無數次。同時,因為我和經理也是香港土生土長,沒有「浸過鹹水」的,英文非常一般,很有自知自明的我們,還等地找了一個BBC(British-born Chinese)的新同事幫手檢查報告、用詞、文法等。

我們把報告交給高級經理同部門partner看完,再跟據他們的comment整理多兩三次後,部門partner順利簽名。然後,我們就internal mail份報名給大partner簽名,還以為已經大功告成。因為大partner在另外一層,加上他不一定在office,我們一般是不會直接去找他秘書,只會的internal mail文件給他的秘書再email秘書說明要partner做甚麼。(所以以看電視劇,見到辦公室的人經常親自拿文件去給老闆秘書和吹水八卦是不會發生的。)

過了一天,經理打電話問我在不在公司。因為我們部份時間會去客戶公司工作,所以不一定在公司,而那天我剛巧在公司準備另一個項目的文件時。過了一會,我見到他急步走過來,很緊張地說:「高級經理話份report大partner發現有問題唔肯簽,叫我入佢房傾……」

我:「吓……係乜大問題啊?聽日要交嘞喎個report…」

經理:「佢無講,不過聽啲語氣應該幾大鑊,你不如都黎幫手睇下要執乜嘢……」

當時,我是沒有入過那位高級經理的辦公室——基本上,那位高級經理的真身我只在annual dinner之類的大節目見過,所以完全沒法想像what to expect,只好隨手拿起一支筆和一本筆記簿就跟經理走。

經理敲門,高級經理說:「入嚟」。

推門,我見到高級經理好嬲,好似想爆發,但他窒了一窒,指住我,問:「叫埋個staff入黎做乜?」

經理:「佢有份幫手寫既個report,你話有嘢要執稔住一齊傾快啲搞掂。」

高級經理以手勢示意關門。然後,他拋了份文件在我們前面的枱面,對我講:「哦,咁你睇下有乜問題。」

我感到勢色唔對,求救地望一望經理,經理又無反應,於是我無奈地拿起份文件,見到紅筆圏住了公司名,第一眼也沒發現有甚麼問題,

再望多一次……

公司名串錯了!

我心下一沉,揭去後面,公司名也是串錯……(好像是o變了e之類,忘了怎樣串錯。)

高級經理見到我個表情,估到我已經知發生甚麼事,大喝:「點解公司名都可以串錯?」

我腦內一片空白(公司名通常係唔駛自己打既,template本身有):「sorry…………」

經理驚訝:「吓!?公司名串錯!?」

我遞報告給經理,高級經理繼續狂鬧「做乜可以咁都錯之類……」

正所謂「錯就要認」,我除了企定定也沒甚麼可以做,亦想不到有甚麼可以講。老實說,串錯公司名字本身已經非常匪而所思,而就算真的不知道何時串錯,這麼多人看了這麼多次也看不到真的非常極度抵鬧。我那一刻的感覺就如同中學時考試派巻回來,發現自己犯了一些極度白痴的錯差不多……

不對不對,串錯公司名的白痴程度應該沒有任何錯可以比擬——除了串錯自己的名字,那時的我在想。

經理同我一樣,望完又揭去後一頁望,然後他很冷靜地說:「你唔好鬧佢嘞,睇唔到串錯其實係我既問題,依家趕住俾份報告個客,你俾我哋出去改完先好無?」

高級經理無言,攤攤手:「唔係可以點?快啦。」

我和經理出了房,經理說一齊快點改報告,我說:「sorry唔知點解完全睇唔到串錯……」

經理:「米痴線啦,我都睇唔到,我哋幾晚無瞓睇唔到有幾出奇啫,佢同partner咪又係睇唔到,無事啦,佢都無爆粗。」

改好份報告,經理自己拿入去給高級經理,之後他們一起親自拿去給部門partner同大partner簽名。

幫手檢查report那位英文非常好的BBC,見我同經理一額汗地改report印report再檢查,問我個report有甚麼問題,我給他看那個紅筆圏住的report,他跟我的反應幾乎一樣:「shit! 點解見唔X到架?高級經理見到啊?」

我:「唔係啊,高級經理同partner都簽晒,去到大partner先出事啊...」

BBC:「唔係咁大X鑊啊嘩……幾時串錯架,個版本我睇有冇串錯架?」(BBC說得一口流利廣東話粗口,但廣東話依然英式。)

我也很想知何時串錯,於是我找回電腦內最早期的版本,發現已經是錯的了。BBC抱頭慘叫:「點解我哋會睇唔到架?」

我和BBC重新印了一份串錯的report(因為我們手上那份有紅圏),指著有公司名最短,只有三句的那一段,去考其他同事能不能找到report這段內一個很嚴重的錯處,當時有七個同事,由junior到manager都有,沒有一個人找到。到我們開估時,全部人都話:「係喎!明明咁明顯,點解會見唔到……大partner果然係大partner。」

過了半小時,經理拿著report回來說終於完成。我問經理大partner說了甚麼,經理苦笑:「佢咪X佐我哋一大輪之後先簽囉,不過,佢咁都睇到,抵俾佢X啦。」

至於到底為甚麼公司名會串錯呢,我那天晚上重新找原始檔打算重組案情,竟然發現有一個美國的template是串錯了公司的名字!好陰險啊。不過還是那一句,看這樣多次也看不到,實在沒法抵賴。

我之後做重要文件,除了檢查數字和內容外,也一定會檢查名字對不對。

這個「最離譜的錯」,令我明白,無論錯是多明顯,看不到就是看不到。如果犯錯的人對自己是有要求的,指出他的錯處就已經夠了,罵其實是沒有實際意義的;而如果犯錯的人對自己沒要求,其實勞氣也沒有用。所以我工作很少會罵同事的。

你可能會想:為甚麼公司名串錯也可以看不到這樣離譜呢?為了讓你明白為甚麼會可以看不到,這篇文開始的圖畫其實有一個很明顯的錯,你之前看不看到呢?現在讓你看多遍:

這個memo pad我是在韓國公幹時買的,放了在桌上十幾年,前幾日無意中見到

個belive串錯了

之後便一直覺得篶眼篶鼻,之前一直看不見,但見到後就can’t unseen….。於是想起那個串錯了的公司名。


本來,我以為,除了串錯自己的名字,串錯公司名的白痴程度應該沒有任何錯可以比擬的,但昨天我見到這圖:

原來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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