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钰承
周钰承

我得提醒自己,要保持一颗好奇心。

被刷新的个人认知和被消失的互联网记忆——《发哨子的人》的病毒式传播

“恩重如删”

《发哨子的人》原文2020年03月10日发表在微信公众号人物(renwumag1980)及微博,后立即被全网删除。相信很多人都从matters等网站保存的副本中已经读过了这篇文章,肺炎事件依旧继续发酵着,深究的细节不断地刷新着我们的认知。无论是质疑还是愤怒,无论是感到沮丧还是无能为力,都是我们疲惫神经的正常反应。我个人而言,草草读完这篇文章后便关掉了,和主人公艾芳医生一样,我们都太疲惫了。也从未想到过这样一篇文章,竟然在大陆掀起了一场规模如此巨大的传播运动和全网绞杀运动。


空荡荡的微博搜索结果

这次的传播运动中,当然有不少网友在墙外的平台上留了备份(如Matters中的数篇转载,github中的存档等),但是最精彩的还是3月10日那一天文章被删后,墙内(特别是在微信平台上)的一个超大规模的自发转载。那文章仿佛如同病毒一般,不断地扩散、变异、被死亡,席卷了大量网民的朋友圈空间,却留下那一个个空壳标题——“发哨子的人”。

matters中大量重复的备份不知道是为扩大影响还是为自己留一个互联网记忆

先在这里记录一下这些各式各样的变异版(以下暂时共收录22版,还有更多的变异版没被找到),可以一瞥网友们的幽默以及才华横溢。

盲文版
emoji版
英文版
同音字版
拼音版
图片版
企图通过改标题蒙混过关
改成英文标题和截图
火星文版
古文版
莫尔斯电码版
横屏装订版


文言文版


书法版
古籍版
金文版
越南语版
古希伯来语版
也不知道什么文字版
日文版
韩文版


小众文化圈的参与


小众文化圈的参与

这一个半月的公共卫生事件中,公众积攒下来了大量医护人员神圣化、李文亮医生事件、吹哨人等”舆论干柴“,已经多的在冒白烟了。又遇上了这样一篇”发哨人“报道——完美的职业形象和不公待遇描述以及众所周知的人间悲剧结局,再加上文章中的一句”早知道有今天,我管他批评不批评,老子到处说“的豪语,关于索要言论自由的舆论自然就起来了。

当然了,各个平台的互联网舆论管理的大机器自然就启动了,删帖封号,例行公事。

但是在同样严酷的言论控制之下,这次舆论的主战场不是微博而是微信,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也很值得思考。可惜我当时没有关注微博的动态,错过了舆论的发展过程,所以也说不出些什么来。所以更想谈谈微信作为舆论主战场这个背景下的一些看法。

文章主要都是微信公众号转载的,并且主要是通过微信(私聊和群聊)和朋友圈的途径传播。微信和朋友圈事实上是两个产品,它们在传播的过程中扮演着完全不同的角色。微信分享的东西更加私密,更加私人化,而朋友圈分享则是更加熟人化。阅读朋友圈分享文章的内容更多的是基于兴趣,而微信分享则是更基于交流的心态(比方说骂骂这中心医院领导是不是吃米饭长大的)。从我个人的亲身经历来看,这次文章转发于朋友圈远多于微信群分享,说明了”发哨人“的概念新颖并且”吹哨人“的概念由于李医生的事件深入人心。再加上”被删文“的标题和点开后404的状态,极大地激发了人对文章的好奇心。

好奇心之后便是搜寻和转载,毕竟好文章在互联网里的记忆都不会太短。传播、被删除、好奇寻找、再传播...循环往复,阅读人群基数达到了一定的规模。

这时候,文章的改动还是比较小的。从技术上来说,初级的改动(改一两个字、改一两句话、改个标题什么的)都是非常容易被识别出来的。想一想论文查重时候的痛苦你就会发现,平台建立“敏感文章和词汇“数据库并靠查重和人工审核来删文封号是多么便捷容易的事情。更不用说微信有着成熟的图像识别技术,通过那几张艾医生的照片可以非常迅速地找到那些偷偷转载文章的公众号。可未曾想,微信越来越快的审查速度和越来越严厉的审查力度却是间接地助燃了这把火,一下子汹涌的舆论突然从艾芳医生的遭遇转向到了保卫文章文本,形成了燎原之势。

最后便是狂欢的阶段了,各式语言,各式版本都齐上阵,不是为了有人能读懂、文章能传播,而是对封闭压抑的互联网环境审查机制的抗议。通过大半天的抗争,网信办以及微信的删帖策略在10号较晚的时候也发生了一定的变化,可以从”江雨落澜“公众号3月10号晚上10点的那篇没有被删除的全文看出,微信已经无法控制住并且放弃阻止这篇文章的传播了。从传播的意义上来讲,网民们胜利了!

这运动有娱乐化、自嘲、幽默的成分在其中嘛?有的,但我认为更多的是年轻的大陆网民以一种更新颖、更积极地姿态去面对那互联网暴权,这是件好事情。只是不晓得这次采访过后,记者和杂志出版社会不会收到批评处罚?如果10号能重来一百次,我想大家每次都会转发,只是不知道出版社迫于压力,还愿不愿意每次都把它登出来。毕竟,如此恶劣的互联网环境下,最心惊胆战的依旧是记者和编辑们。如果那样的话,我们真将进入一个至暗时刻,那里的互联网记忆不仅会被消失,应该存在的互联网记忆甚至都不会出生。

再仔细想想,我们个体的认知其实大部分是通过有志之士不断努力而刷新的,没有这些基本的相同认知,我想也不会有全社会大规模的互联网抗议。未来,当媒体不断地被噤声,还会有成规模抗议出现吗?存疑。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喜欢我的文章吗?
别忘了给点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

加载中…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