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u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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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錄片 《中大保衛戰》

2021年的3月5日夜晚7點45分,我走進了旺角的一棟唐樓裡,一個自由又不公開的空間。

在這空間裡,我觀賞了紀錄片《中大保衛戰》。這是一場長達2小時45分鐘的紀錄片放映。之前在香港獨立電影節放映過的《理大圍城》和《佔領立法會》在港區國安法通過之後遇上了一系列的政治打壓。電檢處將此紀錄片列為三級片,並且要求製作方加入告示。江瓊珠導演的《刑暴誌》紀錄了內地維權人士遭受到的刑法,讓香港的議員和社工人士體驗這些刑法紀錄並且他們的感受。此部電影也遭到勒令片段刪減。香港的創作自由無疑在快速的收窄。

電檢處要求在《理大圍城》一片須加上述警告聲明。 (影意志facebook)
電檢處要求在《佔領立法會》一片須加上述警告聲明。 (影意志facebook)

因此,《中大保衛戰》的創作者們選擇不將電影送去電檢,採取獨立播放的方式與觀眾見面。在高壓的政治環境下,此舉也實屬無奈,但是不失為一種有希望的存在空間。電影是表達的藝術,紀錄片給我們一個視角,紀錄真實的世界,對於我們這個時代擁有共同歷史記憶的和香港有連結的這些人來說,紀錄歷史,大家共同的記憶,變得尤為重要和有意義。歷史不斷在更新,為了讓後人知道,原來香港今時今日還有這些事情在發生,獨立紀錄片的出現讓這個缺口不那麼的大。

電影雖然長達近三小時,但是在觀影的整個過程中我沒有一刻想離開或者覺得乏味。整個紀錄片是按照時間軸線緩慢進行的,節奏不快不慢,就好像整個中大的事件一樣,當時還沒有理大圍城,中大的事件就是緊張焦慮中又帶著年輕人對香港僅存的一點希望。記得當時我看著直播錄像,整夜未眠,那晚我和香港人,中大人,所有關心香港的人在一起共同經歷著這歷史的時刻。在電影裡,仿佛我又跟著鏡頭親密又保持一定距離的經歷了那次觸動我極深的中大保衛戰。

紀錄片和當時的直播錄像是完全不同的體驗。事件已經過去,但是記憶是不會消散的,香港人的collective retention就是這一個個事件和情緒連結在一起,讓經歷過這一切的香港人從此有了一個其他人難以走近的世界。中大保衛戰就是這政治裡點點繁星中一顆不那麼起眼但是讓人無法忘懷的那個。《中大保衛戰》的紀錄者們包括記者們,獨立記者還有公民記者。紀錄片中有一些手機拍攝的珍貴片段,很多都來自於獨立記者和公民記者。這些片段是模糊的,但是它代表的是這場運動中見證者們共同的參與和關心。這是一個大家共同完成的作品。

紀錄片不僅紀錄了整場衝突的開始,過程和結束,同時呈現了在中大校園裡,校長,副校長和學生們的對話,掙扎和無奈。一條珍貴的手機拍攝畫面影到在中大校長段崇智還有其他教職人員和一個學生在教學樓的對話。整條片看不到那名歇斯底里的中大學生,他當時跪在地上,只聽到他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他發洩出來的那種絕望,憤慨和一切情緒讓旁人動容。學生和校長的對話,似乎中間隔著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中大年輕的學生們不斷訴說著他們的訴求,釋放手足,警察克制,撤退離開校園,給公眾一個公開的道歉和交代。這些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非黑即白的訴求,在中大手足們的心中是那麼的堅定,正義和理所當然。但是這個社會複雜的讓年輕人無法接受也無法想像,這不是你們教我們的嗎?法治,公平,自由,公義,這不是應該的嗎?為什麼現在連最最基本的訴求也變成了奢求?

這一座山城,這一所大學,仿佛是一個被圍困的圈,這裡的人永遠年輕,就像創作者說的這裡就像一個青春政治的循環,不斷有人進來,不斷有人出去,但是這裡的人一直都掙扎在這個追求自由的山頭,這山城圍困了多少青春?

紀錄片除了紀錄警察和年輕人的對峙,戰火紛飛的時刻,年輕人和其他市民的碰撞,校長和副校長在這個事件中和學生的溝通,副校長從一開始冠冕堂皇到最後的慷慨仗義相助,刻畫出驚喜和感動。偶爾會出現一些詼諧幽默的場景讓觀眾忍不住大笑。紀錄片同時有片段捕捉到被困手足們的物資使用和分配,在飯堂的自助餐和自主洗碗,校園裡那些一筆一畫噴繪的文宣,文字的力量在那樣的場景顯得格外壯大。一句一句,一筆一畫,都是一個個年輕的個體心中最真誠的呼喊。那些似乎現在已經不能再公開吶喊的文字,永遠定格在那一刻,也永遠被我們常記心底。

有一些公民記者捕捉到的片段紀錄了正在製作工具的手足們和一個正在休息的勇武派,在寬敞的中大操場裡的一些輕鬆時刻。原來創作者透露很多在中大製作的工具卻用在了未來的理大圍城裡,這是多麼的諷刺和讓人唏噓,這是一種傳承?還是宿命?

在放映結束的問答環節,創作者和現場為數不多的觀眾進行了更加深度的交流。獨立放映的重要環節就是對話,創作者可以聽到觀眾的評論,疑問或者就是很簡單的感受的分享,同時觀眾可以問創作者關於紀錄片的問題,得到更多的資訊。創作者表示有很多沒有記錄下來的畫面也許在未來會通過文字的方式與大家見面,讓這段歷史更加完整。紀錄片最後的畫面是一個電單車緩緩行駛穿過中大的未圓湖伴隨著黃衍仁的聲音哼著低沈的新亞書院的歌聲,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這一刻,仿佛所有人都是中大人,被這歌聲吸入了這個定格的畫面裡。

這個放映的形式何嘗不是一種Anarchist practice? 改變不一定必須collective action或者 revolution,從自己出發,去紀錄下歷史。創作者們提出的了新的放映方式,轉為地下,私人或者獨立不公開的地下放映,希望可以讓更多的觀眾看到這部作品。這是我們做為個體還能做的事情,在有限的空間,有限的自由下,還能做什麼?每個人做好力所能及的這一部分,在這一個範圍裡,我們還有那麼一點的希望,那麼一點的安慰,那麼一點的自由,就繼續下去。我會一直和你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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