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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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虚何以言知

这个世界,有没有空隙让一个人“迷茫”二十四年?

《日日是好日》剧照

《日日是好日》,这是一部很“淡”的电影。如果再早两个月,若不是疫情爆发我变成真正的无业青年,可能我都看不进去。

主人公的故事非常的普通,如果只是单纯地讲出来,我甚至都不愿意听:一个20多岁的女孩,不知道自己该干嘛,浑浑噩噩到了30多岁,依然不知道自己该干嘛,有一点文学理想却只能做兼职写手,心有余而力不足,男友劈腿后丧了一段时间,又重新开始恋爱,直到父亲去世后,学了20多年的茶道才开始懂得一些,慢慢解开10岁、20岁时无法明白的事情......

但看这部电影时,我的心情宛如跟随一列陌生火车倏地钻入隧道,你以为这没有什么奇特,或者只是为了铺垫一个俗套的转折,但你却发现迟迟、迟迟等不来出口。

在漫长的、行进的黑暗之中,火车带着我逃离了世外的种种喧嚣,正是因为这里什么都没有,我的感官被最大程度调动起来,开始复苏。于是,我开始观看被忽视的黑暗,我开始听见万物的流动。这样的流动,卸下了我心中陈旧的装置,跨越了脑海里的道道防线,在一呼一吸中,我终于把自己交托给除我以外流动的一切,获得了真正的自由。就像里尔克说的:“向内的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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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公花了24年的时间,为了自己的问题,寻找一个“答案”。虽然问题的形状可能不一样,但我心里隐约觉得:是的,她的问题,就是我的问题。

片子的最后,她弄懂了最初的那些问题。但那只是她的答案,我们这些旁人只能替她欣喜一阵子,真正的欣喜是属于她的,至于我的答案,只能我自己找。而为了这个答案,她坚持了那么多年。

这是最令我震撼的地方。我不禁问自己,这个社会能允许一个人花上24年的时间回答一个问题吗?一个人能允许自己花上24年搞懂“我该如何活着”这件事吗?

一心渴求“快”的社会里,处处充斥着10分钟速成的口诀、70天学包的课程,而这些所谓的“快知识”、“快技能”,其实大多只是消费的陷阱,十分钟后,我们发现原来10分钟学不会钢琴;70天后,我们发现原来70天也走不上人生巅峰。

我们渴求“快”,是因为我们太渴求被肯定。

我们渴求被肯定,是因为我们太容易被否定。

因为我们总是被定义、总是被解释成:

  • 废人
  • 窝囊
  • 装清高
  • 没出息

“那些人”口中的我真的是我吗?

人类社会总是被建构成金字塔(偶尔是其他形状的塔),被压着的人总是最多、最多的。最可怕的是,人不是想着如何把金字塔铺平,让人与人之间更平等,而是想着如何向上爬,如何把别人踩在脚下。

无论塔顶还是塔底,都不是我想要的位置。

若我认同别人口中被否定的我, 我就掉入了这个金字塔陷阱,允许自己被压着。

若我想获得肯定往上爬,我就是在帮着定下规则的人压迫我的同类。

若我今日侥幸占了上风,但风水轮流转,而塔下的人总是最多、最多的,我能担保有一天不会“坠落”吗?

我能想到唯一的出路,就是不参与这场竞赛,建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

我经常看见这句话:只有你自己可以定义你是谁。这句话听起来很简单,很鸡汤,但是实施起来一点都不容易。

我的世界里也充满了别人发明的标签,我也经常落入这样的陷阱之中:觉得自己是个废物、觉得自己窝囊、觉得自己很穷、觉得自己在混日子......

但这些都是这个世界,那些压在我之上的人给我送来的”自我介绍“。既然这个规则都已经把我淘汰了,为什么我还要活在他们的话语之下呢?

我们能够脱离既有的规则,重新建立自己的一套吗?

这段时间,我听到太多”迷茫“。像我这样的失业青年,除了对金钱的忧心忡忡,更多的是不想走老路怕再一次尝试失败的滋味,又不知人生路要如何继续走的迷茫。

但从这部电影之后,我却开始重新审视”迷茫“一词,重新思考它们是如何被污名化。正如近几年大陆莫名其妙地把能量随手划分为”正能量“和”负能量“,给人套上”散播负能量“这样莫须有的罪名。年轻人遇到些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都会被划为”迷茫“,然后大家就为了摆脱”迷茫“这种疾病,反而陷入了“焦虑”。

本来事情就是会这样,就是会遇到风风雨雨、遇到挫折阻碍、遇到当下无法立即解答的问题;我们会吵很多次的架,走错很多路甚至同一条路走错十几二十一百次,被欺骗却在无法挽回时才发觉,心会碎掉一遍又一遍,经历很多次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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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因为我们不能像电影里的英雄一样取得成功、不能速成广告上宣传的效果、没有力气赞叹自己的人生有多美丽,就意味着我们该陷入焦虑了吗?

这种时候我们有没有一个空间,允许自己暂时没有勇气,允许自己躺在谷底,允许自己暂时停滞不前?我们能不能告诉自己:“我们还有时间”?

我们还有时间,所以此刻可以闭一阵子双眼,不再违背身体的疲惫;

我们还有时间,所以此刻可以流一阵子眼泪,撕掉心伤处的止血贴;

我们还有时间,所以此刻可以听完一首歌,念完一首诗,不管此刻天是否正在塌下来。

承认吧,真正重要的问题不可能凭着一句鸡汤、一个视频、一本书、一堂课在短时间之内解决,欲速则不达的我们一次次叫嚣着自己的失败、觉得自己的生活一塌糊涂,但事实是,我们还未真正开始“活”过。我们如果真的能放慢脚步,把生命拉长一点、再拉长一点,10年、20年、40年,或许那才是一个答案的起跳价。

日日是好日,一句朴素的话,却充满禅机,要跌跌撞撞千万个日子才懂得。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有些人一点就明,有些人可能就需要很慢很慢,甚至用上一辈子的时间,去慢慢拆解。

不如从今天起,我们不要再把迷茫当成魔鬼;不如,我们把迷茫当成一个礼物,一个包裹了一层又一层、需要用上一辈子去拆解的礼物。然后,”允许所有的事情发生在我们身上“,把答案交给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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