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
偶尔

everything happens.

东隅已逝,桑榆晚否

本当是冬去春来时间,未料一场疫情从中国开始席卷世界,其形势之残酷,是我见所未见的。迄今,这场瘟疫带走了数十万生灵,也带走了百日岁月。生灵和岁月一样,如同东流之水,就算再多不舍,一旦逝去就不可再追,剩下的无非悲伤和回忆。但幸而在万万国人同悲国殇的时候,也有无数的人放弃了安稳和安全,他们仅凭着自我的良知和本性做出了或许微小却又无比伟大的事情。

12月30日,通过微信提醒同行注意“类SARS”的李文亮,他的哨声没响,警笛却响了。一个医生引言获罪,被迫在训诫书上写下“能,明白”。一个医生不能明白病菌,却不得不明白强权,这不得不说是一件无比悲哀和荒谬的事情。更荒谬的是,当我知道李文亮医生以及另外七人被训诫的“造谣者”的存在,时间却已经步入二月,乍暖还寒时节,门外的风景已染上春色。而他的微博,在主人经历了两次死亡后,却鲜活地生存了下来,承载着千千万万平凡的灵魂,承载了四海之内的喜怒哀乐。

1月25开始,身处疫情中心的方方开始在微博写下日记,从此不曾间断,直到武汉解封。方方的日记我只看过几篇,平平淡淡,正如一个老人在身旁轻声呢喃。在日记中,她总是试图在事实之外,传递出一种希望,每一天每一天,形势趋好的希望。在我看来,近乎执拗。正如那些攻击她的网友所说,在这场瘟疫之前,我压根不知道存在这么一位作家。但很快,这个曾经不为众人所知的身处瘟疫中心的方方被卷入了人民斗争的漩涡,那些曾经不知道她的人突然热衷于了解她,从新加坡侄女到小产权房子。针对她的咒骂,从“只看黑暗”到“吃饭砸锅”,最终升华到“卖国求荣”,中间穿插着绵延不绝的“NMSL”。因为《方方日记》要在国外出版了。方方曾在日记中呼吁追责,在日记外却成了人民民主专政被追责方。瘟疫过去了吗,瘟疫并没过去,那灼目的黑暗,踩着无知和仇恨一刻不曾停止蔓延。

3月10日,《人物》发表了《发哨子的人》,之后,这篇注定阅后即焚的文章被广大网友翻译成火星文、盲文、emoji、摩斯电码,篆书……然而阿基里斯纵使是飞毛腿,却仍旧输给了体量庞大的乌龟。这场传递圣火的狂欢很快落下了帷幕,艾芬也带着“老子到处说”的豪言壮语隐于幕后。没人知道她怎么了,诸多猜测直到3月16日,她在微博报平安之后仍未停歇。4月13日,艾芬又发布视频,表示自己仍在医院正常工作。但她发出的哨子哑了,她也沉默了。

仅仅三人,三个符号,却也足以支撑起这场瘟疫中中国的故事线了。我们曾经有多少次机会亡羊补牢,却终究在“民族大义”面前却了步,我们也曾多少次愤而发声,那声音振聋发聩,却与默然无异。而那些精神分裂的网友们,沉浸在人性和民族的拉扯中,一次又一次试图站上道德的高点,一次又一次试图征服自己,却总也徒劳无功。

我们都战斗过了,他们也都战斗过了。

已经是五月,烟花辞别,春早已璀璨的不像样。那些闷坏了的生灵,终于脱掉口罩,肆无忌惮的冲入了阳光灿烂的自然,可以想见,上帝三余月的修复也将毁于一旦。回想起从窗口看见的绿,从苍黄凄凉到如今的浓墨重彩,在绿色间穿梭的生动的鸟雀,啾啾地鸣啼着从各色各态的天空掠过。此时此刻,雨欲来时,吹着凉爽的晚风,听着西面树叶摩擦如同蛙鸣般飒飒作响。总会感慨自然的美好,全不如人类的丑恶。也许,因为它并不执迷于智慧,不执迷于民族,不执迷于控制,……

东隅已逝,桑榆晚否?那些我们失之东隅的,还能收之桑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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