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紙革命」固然令人動容 但也不要期望太高

當看到各大英文電視台都以“White paper revolution”，“Blank sheet revolution”，“A4 revolution“ 等字眼滾動報導中國的抗議示威運動時，筆者恍如隔世。對於中國大陸來講，得到如此大規模關注的抗議行動上次發生時，還是1989年的那個夏天。這一切其實都指向中國內部一場方興未艾的抗議運動，並有一個統一的中文稱呼，「白紙革命」。

「白紙革命」誕生於中國南京傳媒學院。

當時中國新疆剛剛因為一場大火造成十人傷亡，而因為新疆本地嚴苛的防疫政策居然導致消防官兵無法及時前去滅火救人，造成了很多人的憤怒。應該說，這其實衹是一場情緒積累的徹底爆發。因為自中共的清零政策以來，類似因為防疫導致救護人員無法及時上門救治的事件層出不窮。

情緒到了，總會有人希望做點什麼。但是礙於中共鐵血的言論控制措施，很多人根本無法發出聲音。藝術學院的學生居然用了一條絕妙的橋，一句話不講，祇舉一張白紙來表達抗議和不滿。她什麼都沒說，但卻什麼都說了。這充滿蘇聯式笑話的抗議藝術就此開啟征程，並迅速蔓延中國內部其他大城市。

一時間，上海，北京，武漢，成都等中國內部的重要城市，立即跟進了一場以學生為主的抗議運動，其規模之大，範圍之廣，堪稱1989年六四運動後的第一次。雖然此次抗議的主軸仍然是以反對中共極端的抗疫措施為主，但是當很多人聚集在一起大喊口號時，情緒激動之處居然喊出了「共產黨下台，習近平下台，不要終身制，不要獨裁，要民主」的口號。

這一刻，很少有人不為這一群中國年輕人的勇氣而動容。要知道，這裏是一個極權國家，人人生而活在中共的恐怖壓迫之中，沒有什麼言論自由，示威自由而言。對他們來說，祇要未經批准聚集在一起，就已經觸動了黨國的敏感神經。畢竟這種對民主國家的民眾如同吃飯飲水一樣司空見慣的事，在中國可能需要有付出前途和生命的覺悟。

也正是因為如此，很多人深度沈浸在了這場運動的狂熱之中，並認為習近平會因此真的下台，甚至中共會因此真的讓步，中國就此邁入民主國家。恕筆者直言，這種同溫層的想法想想就好，因為現在看來，這場運動似乎尚未到得到中國民間的普遍支持。

雖然這場運動的規模確實算是聲勢浩大，但這也衹是在中國內部而言。從各方面來看， 現場參與這場運動的人數到目前為止，並不算非常多。其人潮和2019年僅有700萬市民的香港相比，也有非常大的差距。並且，從各處流出的示威影片來看，很多示威者與中共警察或校方權力人員對答時，基本都展現了很好的公民質素。在筆者看來，這似乎可以說明目前這些示威者的主力很可能是早就對中共不滿的人，終於藉此機會站出來了而已。換言之，這場運動離真正滲透中國民間，尤其是動員起中下層民眾的熱情和支持的程度還有相當差距。讓人沮喪的是，得益於中共興建網路防火牆加強內部的審查的優勢，這場運動的正確訊息在中國內部似乎並沒有很多人想像的那樣廣泛流傳，甚至還有非常多的人對此一知半解甚至一無所知。即是，雖然這場抗議運動震撼了世界，在自由世界廣為流傳，但在審查嚴苛的中國內部，相關訊息的傳播仍然舉步維艱。

更讓人遺憾的是，由於中共對中國民眾數十年的洗腦和思想控制，這場運動似乎在牆內仍有不可小覷的反對聲浪。在中國內部的網路上，仍然有聲勢浩大的攻擊示威者的言論。不少中國民眾認為這場運動是所謂「顏色革命」的延續，是在西方反華勢力或者港獨台獨的操控和指揮下進行的。所謂的示威者根本就是混進來的演員和港台獨分子，為了自由心證，他們甚至講這些喊口號的示威者的口音是港台腔。雖然，這樣的聲音在審查嚴苛的中國內部佔據了壓到性的優勢並不讓人意外，但是我們也不能鴕鳥一般認定這樣的聲音都是所謂的收錢五毛。由此可見，中共的基本盤仍堅固，至於其中的所謂覺醒粉紅，當然不會沒有，但恐怕真的沒那麼多。而從目前的訊息來看，中共的鷹犬警察和黨衛軍看起來仍然在堅決執行中共的命令，中共對暴力機器仍然牢牢掌握。

更何況，即使是這些站出來示威的人群中。恐怕絕大部分衹是希望中共放鬆防疫政策而已。其中，真正認識到了問題的本質即中共不下台，中國一日沒有民主這樣的荒誕祇會一遍一遍重複的人恐怕仍然是少數。真正對民主有堅定信仰，並在此次運動中將之作為目標堅決推行的人恐怕並不多。雖然眾所週知，中共手裏仍然非常多的武器，並不懼怕這類型的示威運動。但是退一步講，若中共最後也認為放鬆一點防疫政策並不影響其統治地位也並非不可接受，最後真的放鬆一些，恐怕目前這些示威者中不少人又會開始抱有僥倖心理開始重新對中共燃起希望甚至感恩戴德。最後，恐怕仍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而那些有堅定信念的中國人甚至可能會被這些搖擺分子出賣，得不償失。

縱觀世界各國和平示威並最終改天換地成功的歷史，不難得出以下結論。即和平示威若最後成功逼迫獨裁政權敗亡，此類運動一般要在民間有壓倒性的支持度，並且，大多數民眾希望獨裁政權下台的信念非常堅定，在關鍵時刻會有無數人願意以肉身上前阻止暴力機器，甚至讓暴力機器人性迸發，良心發現，從此抬高槍口甚至調轉槍頭。而數量龐大的示威民眾會讓監獄也不堪重負，使暴力機器運轉不靈喪失功效。那時，獨裁政權的倒台就順理成章了。但是，我們不得不承認此次的白紙革命仍然沒能在中國內部獲得壓倒性的支持，更別講動搖暴力機器的鎮壓機能，甚至在運動內部都未能達成統一目標。相比當年六四時期，幾乎得到北京市民廣泛支持的學生運動都差了不少，六四都被黨衛軍最終鎮壓，更何況如今？

故此筆者希望有堅定民主信念的中國人不要急躁，不光要有捨生忘死的勇氣，更要有耐心，因為現在似乎還未到徹底變革的時候。他們很可能是中國民主的最後希望同火種，他們應該留待有用之身以圖將來，而不能寄望一次功成。要保護好自己，不要被一時的熱血衝昏頭腦。請讓清零政策繼續下去，讓習主席堅持實施一些「偉大政策」，讓中共的鐵拳這樣繼續下去砸到更多的人，讓更多的人感受到痛。那時，才會有更多的人覺醒，那時才會有更多的人堅定信念和目標，那時候才是成功之機。就如筆者一直強調的，真正能喚醒粉紅的，不會是什麼民主自由派，祇會是中共的鐵拳。

最後筆者想談一談香港。恐怕很少會預計到，接力香港「雨傘革命」，「時代革命」的，居然會是發生在中國的「白紙革命」。「白紙革命」開始後，香港人迅速響應，即使在國安法的威脅下，仍然無懼地在中環也同樣辦活動舉白紙聲援。更讓人驚喜的是，香港的響應運動，不祇有香港的社會運動人士參與，更見到了不少內地學生的身影。遙想當年，2019時代革命時，香港的內地生同香港本地人勢同水火，無法互相理解。筆者也一向惋惜香港的民主運動無法與內地連結，兩地無法同心一齊反抗反而互相仇視，實為不智。但是，國安法下，兩地的連結，兩邊的同呼吸共命運居然自然而然地在此次「白紙革命」下達成了，實在讓人驚喜。雖然，仍有不少香港人對於2019年很多中國人的不理解耿耿於懷，但是香港人必須清晰地認識到，中國沒有民主，香港也不會有民主。香港的敵人祇會是中共，聲援並幫助反抗中共的內地人，就是在幫助自己。此前恩怨，一笑了之，畢竟罪魁禍首是中共，畢竟在香港那麼開放的地方，也仍然有不少黨國支持者，更何況長年被中共洗腦的中國人呢。

不管如何，「白紙革命」雖然未必會一舉功成，但一定會同六四運動一樣被記入史冊。中國人加油，總有一天，榮光不祇歸香港，也會歸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