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庆民
王庆民

中左翼社会民主主义者;希望为没有话语权的边缘人群发声者;致力于改善民权民生,做些实事

致纽约时报的一封信

尊敬的各位编辑、记者:

        我是一位来自河南省的学生。由于一些原因,我经历了非常特殊的童年和极度扭曲的青春期。在这个过程中,我遭遇了极严重的校园暴力以及相伴的网络暴力,身心受到极大创伤。我原本极力逃避和隐瞒这些经历,却发现其危害依旧象如影随形,即便我离开家乡去几百公里外的学校,还受到以前事情造成的名誉伤害,以及内心依旧因旧事而饱受创伤,并得了抑郁症,精神受到极大摧残。

    因此现在我写了关于防治校园暴力的建议书并发送给新闻媒体、知名学者、政府机构、社会活动人士,希望能够为社会关注和解决校园暴力、网络暴力以及其他教育问题、青少年成长问题提供一种参考。我不仅是为了自己,也希望能够帮助比我更悲惨的受校园暴力伤害的百万千万孩子。

    媒体是社会的良心,是正义之音的载体,是弱者发声的寄托与依靠。我希望利用媒体的力量,对我的经历进行深度报道,将我童年经历、中学生活,遭遇的校园暴力与网络暴力、校园暴力与网络暴力对我身心的影响、这个过程中受害者、加害者、旁观者、学校、老师、家长、社会各界扮演的角色与作用影响,成为防治校园暴力的的素材、案例,成为观察校园暴力及网络暴力成因与危害的一个切口,为防治校园暴力与网络暴力提供经验教训。

   根据复旦大学葛剑雄教授建议,我决定向教育部、公安部、工信部、国安部进行实名举报,并将个人治理校园暴力与网络暴力的具体建议公开发给以上各部委。这当然伴随着巨大风险,包括当年涉黑学生的打击报复……,以及其他可能的各种危险(例如被跟踪、威胁,或者威胁我家人)。但是现在我已经无路可退,只能放手一搏。

   《纽约时报》作为美国乃至全世界的知名报刊,长期以来都持中左翼的进步主义立场,坚持客观公正的原则,理性且又充满人道主义调查报道各类事件,从黑人民权运动的点点滴滴,到中南半岛充满残酷与丑陋的杀戮战场……你们记录了历史的进步、文明的曲折进程;从女性集体发声揭露性骚扰的“me too”运动,到锐意对抗特朗普及全球民粹主义与威权主义回潮,你们在当今依旧站在时代的风口浪尖,为人民、为正义、为理性而发声,不畏惧强权,不屈从民意,为求取真相和伸张正义而奋斗。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我就不多说了。我最欣赏你们的,是你们关心相对弱势者的利益,为缺乏话语权的弱者发声。当女性、儿童、LGBT群体、少数族裔和少数派宗教、处于战乱与被压迫中的难民等各种弱势者没有条件以自己的能力发出强音时,你们为她/他们的维权提供了强大的声援,让这些弱者不再孤单,让她/他们的苦难为世人所知,让对她们作恶者现出原形、让正义得以实现,拯救了无数的人、拯救了无数人的人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你们却在百多年,尤其二战后数十年中做了这么多,还有什么能够形容你们的功绩呢?

    因为这些,我才想求助于你们,希望你们关注一下校园暴力问题。正如我在写给政府、媒体的防治校园暴力的建议书中所说的:

    “校园暴力的本质,是一种精神剥削,它与阶级压迫、政治迫害、种族压迫、强奸与性骚扰、历史上对LGBT人士的歧视与迫害(现在LGBT群体处境有很大改观但是受迫害欺凌情况还存在)、对残疾人等弱势群体的权利剥夺等一样,都是一种伤害、压迫、迫害行为,会给受害者带来巨大损伤,包括现实利益的毁损与心灵创伤。保护未成年人,要着重保护遵纪守法、不伤害他人的那些未成年人,而不是本末倒置,容忍一些人伤害他人,给他人带来无可挽回的身心伤害,而这些加害者在这种欺凌他人过程中“积累人生经验”、成长起来,“慢慢变好”。”

     但是相对于阶级压迫与社会动乱、政治迫害、种族压迫、性骚扰、歧视LGBT人士、对残疾人的欺凌,校园暴力是被忽视的,虽然许多校园暴力的酷烈程度不亚于甚至高于前者。这种现象必须被扭转、被改变。必须要重视校园暴力问题,因为无论是校园暴力的残酷程度、还是涉及的人的数量、长期危害,都可与女性在历史与现实受到的性别性质伤害、LGBT人群受到的迫害、残疾人权利权益的丧失“等量齐观”。

    我亲身经历过校园暴力,同时也亲眼目睹、亲耳听闻了许多发生在身边的相关校园暴力事件,有许多孩子就因为青春期受到欺凌,身体被伤害、精神被击垮、尊严丧失,如同花儿凋谢,原本应该美好的青春被毁掉,甚至一辈子留下阴影,、对成年后的生活造成严重危害(具体危害及例子我写在发给你们的文章中)。

    每时、每天、每月、每年,都有未成年人在受校园暴力的摧残,而日积月累,年复一年,就有数百万、数千万孩子被校园暴力伤害(中国缺乏统计数据,可根据一些调查及类比日韩及港台地区的校园暴力发生比例、件数推算中国大陆数据),让他(她)们的童年、青春充满伤痕、黑暗,甚至终生都自知或不自知的处在青春的阴影的笼罩下,原本健康快乐的生命变得晦暗、阴暗,充满悲剧的度过一生。

    当发达地区的大多数孩子都生在阳光下,得到充分的呵护而无忧无虑的生活时,还有许许多多孩子,尤其生活在发展相对滞后区域的、教育质量有待提高的学校环境的孩子,经常处于被欺凌、被伤害的生活状态下,每日每年都处在恐惧、屈辱与痛苦之中。他们是被大多数人因“幸存者偏差”而有意无意忽视的人,是因缺乏关注与关爱、甚至被校园暴力旁观者冷漠以待而受到在遭遇校园暴力后的二次、多次重复伤害的人。他们本性与其他普通孩子一样纯良,命运却与正常生活的孩子迥异,饱受校园暴力的伤害,这何其不公?连违法犯罪的未成年人都有法律保护、都给予其各种改过自新的机会与条件,这些无辜(或者所受伤害远超其应该承受的程度)的校园暴力受害者为何却无人帮助、甚至还要受到更多误解、面对冷漠无情的世界?黑白颠倒,善者无善报,恶者无恶报,甚或软弱善良之人饱受欺凌,凶顽恶毒之人却人生之路顺利无阻,通过欺凌剥削他人走向成功。黑白颠倒,善者无善报,恶者无恶报,甚或软弱善良之人饱受欺凌,凶顽恶毒之人却人生之路顺利无阻,通过欺凌剥削他人走向成功,成为既得利益者,天理何在?

    “公平正义比太阳还要有光辉”,对于未成年人的世界,同样如此。未成年不是违法犯罪的挡箭牌、不是青少年生存于丑陋的丛林法则环境的遮羞布。我们不应该对未成年人遭受的来自同学、同龄人、老师、家长等多方面的伤害作壁上观,或者轻描淡写。我们必须加强防治校园暴力的制度建设、社会参与,推动防治校园暴力的制度化、法制化、公正化、普适化、公共化、科学化、透明化。要让防治校园暴力有法可依、有章可循,让每一起校园暴力事件都得到相对更为公平的处置;让每一位未成年人都得到平等的对待,让受伤害者得到公道和救济,让加害者受到惩罚和真心悔过;让社会公众,不同职业、不同阶层、不同地域的公民们都普遍的、广泛的参与到防治校园暴力的进程中来,共同为未成年人安全、健康的成长保驾护航。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强则国强,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雄于欧洲则国雄于欧洲”。同样,少年愚则国愚,少年凶暴则社会暴戾,少年残忍则国人狠毒,少年谎话连篇则中年老年时诚信缺失,少年蛮不讲理则国民胡搅蛮缠,少年三五成群寻衅滋事则成年后拉帮结派狼狈为奸,少年学生时代不独立思考和有批判思维则成年工作后冷漠因循忍耐服从,少年虚伪缺德则成人狡诈阴险……我们的下一代的成长,为了国家和民族的未来,我们必须改革教育、增加对校园暴力问题的关注、强化治理,以保护未成年人的安全,保障孩子们的身心健康,让受孩子们不再生活在恐惧之中,让每一个学生都能够平等的、自由而不受外界伤害(尤其不受同侪欺凌)的前提下学习与生活,让每一个生命都快乐、自由的成长。

     虽然解决校园暴力问题要通过很长时间的努力,但是必须尽早做、尽快做,尽各自所能去做,尽可能让更少的人受害。反欺凌行动的迟缓,就意味着有更多的未成年人受校园暴力的摧残,时代虽然在不断发展,他(她)们的青春却只有一次,无法重来。防治校园暴力,迫在眉睫,不能拖延。

     我非常希望《纽约时报》能够关注普遍发生于世界各地的校园暴力问题,通过深度的调查报道,展示各种典型的校园暴力案例中的丑恶与残酷的暴行,探究校园暴力发生的深层原因,利用贵报的影响力,呼吁社会广泛关注校园暴力问题,推动政府、高校、社科研究机构对校园暴力问题的研究与对策的制定,推动与监督防治校园暴力各种措施的实施。我希望你们能够像与各种NGO与受害女性发起的“me too”运动一样,也用类似的方式挖掘、揭露校园暴力,把发生在校园的种种丑陋、阴暗展示于光天化日之下。就如韩国电影《熔炉》那样,剥去那些禽兽的伪装,将不为人知、令人无法想象的丑恶揭露出来,以引发社会的震动与反思,让政府、学校、学生家长、各阶层各职业各地域的公民都明白防治校园暴力的必要性、急迫性,加快防治校园暴力的进程,促进校园暴力治理的制度化、法治化、科学化、普适化、实用化。

    我希望我的事件能够成为你们报道校园暴力的一个切入点,虽然我的事情较为特殊,不是非常具有代表性,但是还是有一定价值的。当然,如果你们认为我的情况相对特殊,也可以采访其他校园暴力受害者,我在建议中就是希望你们搞更加广泛的调查,找更多样本分析报道,而非只关注我的个案。

    即便不做报道,也希望你们留存邮件,如果我发生意外,你们留下的邮件就是重要的还原真相的证明。我的前途命运、清白还是被冤屈,都在你们这些媒体手中。希望你们阅览、记住、保存。

    此外,校园暴力作为一个国际上普遍存在的社会问题,需要各国加强防治校园暴力的合作,交流各自的经验。

    当然,如果你们因为题材、内容等各种可能的原因不方便报道我的事情,我也能理解。不过希望你们能够留存我发给你们的信件,如果我以后发生什么,这些信件都是我最后的声音,也是重要的证据。而且如果那时你们再想报道却无法与我取得联系,这些稿件就会派上用场。

    正如我在举报信末尾所写的: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绝不会放弃要求查明真相、绝不会放弃追究责任;我也会不断呼吁国家、社会各界及广大人民关注和参与防治校园暴力,直到生命最后一刻。我忍辱负重活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揭露校园的种种黑暗,将青少年社会的丑陋曝光于光天化日之下。如果社会广泛动员起来揭露校园暴力,编纂成册、连载报道,这样揭露校园暴力的材料将会如同张纯如的《The Rape of NanKing》揭露南京大屠杀的详情那样令人震惊,让人们知道每年这个世界的角角落落,都有数以百万计乃至上千万的未成年的校园暴力加害者在对年龄相近的孩子使用各种残忍、恶毒、隐蔽的方式加以欺凌,而这些受害者往往在孤独的忍受着伤害,以痛苦、恐惧、悲伤、麻木、焦虑、绝望等各种心理状态生活在伤痛之中,他(她)们原本应该美好的青春被毁掉,甚至一生都生活在经历过的校园暴力的阴影中。这些都需要被揭露,只有向世人展示了残酷的真相,引发社会的广泛关注,才能为解决问题提供动力和条件。

    如果我死去(例如被他们迫害致死),还会有人(无论是校园暴力受害者、旁观者,还是曾经的加害者后来幡然醒悟的人,还是老师、媒体人士、专家学者、社会活动家等各种愿意为防治校园暴力而努力的人)前赴后继,踏着我的鲜血,为公平正义而抗争,为反抗校园暴力而斗争,就如同历史和现在的世界上为争取民族解放、自由民主的中外先烈那样,在经过长久的、许多代人的英勇斗争后,防治校园暴力事业必定取得成功,终将迎来胜利的明天,开启让每位青少年都能平等、自由、不受欺凌的生活的崭新时代。

    

   如果我以后再无机会发声,也希望您记得世界上有一个叫王庆民的人,曾经为反抗校园暴力而奋勇抗争过。


    附重要声明:1.如果我在未来改口,态度发生180度大转弯,放弃举报信中对相关校园暴力加害者及失职渎职老师的那些指控,那一定是在他们的暴力或其他方式的逼迫下做的,或者是他们将我非法拘禁和控制、或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冒用我的名义发表的,希望各部委、厅局领导、媒体人士、乃至所有人都不要相信。哪怕我在视频或者录音里甚至当面否认举报信中的内容,也不要相信,因为很可能是在被威胁之下做的,我不是江姐、张志新,面对各种可能的恶毒手段,包括酷刑和恐吓,我有可能一时屈服。尤其有黑势力背景的,什么恶心、恶毒、侮辱他人人格、让你精神上彻底被击垮、让人饱受屈辱的事情都能干得出来(例如最近爆出的山东于欢案吴学占团伙对待访民的行为),具体他们会怎么做我在这就不说了,他们有很多种极恶毒的摧毁他人精神、灵魂和基本尊严的方式,在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和张纯如的书中都可以看到一些这类行为的描述(当然也有南京大屠杀记录中没有描述的,描述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很多黑社会的行为比日军还恶毒)。总之,不要相信任何我否认举报信主干内容的表态(至于细节,因为时间太久可能个别地方会有修正,不影响整体指控)。

     我若被监禁或杀害、被逼自杀,希望人们知道,我是国内因公开揭露和反抗校园暴力而牺牲的第一人,我希望我的死亡能够成为反抗校园暴力的一个里程碑,我愿做21世纪反抗校园暴力领域的布鲁诺,用燃烧自己的生命刺破黑暗,引发人们对于校园暴力与网络暴力的关注,推动对校园暴力和网络暴力的防治,拯救这些处于痛苦而绝望,却又被社会忽视的校园暴力与网络暴力的受害者。

     2.我所举报的情况牵涉许多人,他们朋友多人脉广,很可能采取各种龌龊阴暗手段来对我的举报活动进行阻挠和破坏,例如查询我的户籍信息、出行和开房住宿记录、盗取我的社交账号、查询我的通话记录、查找我的位置信息(就像央视报道的非法买卖个人信息新闻中讲的那样;就像巫山县政府监控马泮艳微信聊天记录那样)对我进行监视、骚扰、威胁,甚至通过这些信息提前预知我要去哪个政府机构或媒体,然后找黑恶势力来对我拦截、拘禁。当然,也可能他们会利用地方政府的力量对我截访,或者被他们指使一些机构、部门将我羁押(在河南省公安厅信访办被恶劣对待已经是个先兆了,我专门有写文章讲这件事)、关入黑监狱甚至精神病院。如果发生这样的情况,希望公安、教育、国安等部门能够为我提供力所能及的保护,也希望了解我的情况的相关媒体人士进行扩散,知道的人越多我越安全。如果我被拘禁、“被失踪”、死亡,那必定是这些被举报的人及其朋友、收买的黑恶势力之类做的。

    3.在正式举报之前,我已将我的情况发给了包括政协常委、媒体人士、大学教授、知名导演、作家及社会活动家等30余人。并与一名全国政协常委、南方周末一位资深记者保持长期联系。如果我发生意外,他们会很快知息。其他媒体人士和官员可以去找他们了解情况,他们存留有我这一年多来与他们的所有通信记录。)


     (希望你们保存邮件,我一旦出事,只能靠你们发布这些邮件内容以救我、替我说话了,即便救不了我,至少也把我的最后的声音传播出去,激励更多的人,尤其校园暴力受害者,继续为反抗校园暴力而斗争)

    正义万岁!

                                               王庆民

公民身份号码:41052619940310xxxx 手机号:176xxxx6135

(注:本文写于2018年5月,我当面将这封信及《防治校园暴力的建议书》、《关于校园暴力成因、危害及如何治理的思考》、举报信等交给了纽约时报上海分社的记者,其中包括一位叫钟旻、另一位叫唐爱琳的记者,此外还有一位外籍记者,我忘记了他的名字)

(此外,我还将《防治校园暴力的建议书》、《思考》、举报信发给了以下媒体或其所属记者:(以下媒体按首字母排序):BBC、端传媒、联合早报、凤凰卫视、FT中文网、南方周末、南风窗、澎湃新闻、新京报、中央电视台等(并不限于这些)。而如东方卫视、中国之声、中国青年报则因各种原因未能联络、寄递成功)

我在纽约时报上海分社门前所拍的纪念照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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