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扫墓

阵雨挥锄起，沼泥覆革履。泡茧替新绿，冷眼看诮饥。

没预料到天气这么恶劣，阵雨断断续续，体温升升降降。太爷爷的子孙开枝散叶，即使在因疫情不便出行的今日，还是凑足了以十名男丁为主的扫墓小队，于暴雨停歇之际开始第一个墓地的清扫工作。

雨后，泥土松动，要铲除新长出来和已经死去的野草也并非易事，锄头和铁铲双管齐下，套雨衣的人被汗腌渍，撑雨伞的人被雨淋透，可不能停手，那头责骂声音便扬起。

看似不难，箇中讲究的步骤可是缺一不可。野草清理完毕，堆土砌坟头，有高有低，对出方位不容有错；坟墙蜿蜒流畅，终高中低，也得稳固；带泥草墩覆至各顶，泥上草下，主坟最大；烧香点蜡，三三两两分插坟脚，摆贡品敬烧酒，鱼肉面包水果从不缺，大火点燃纸钱元宝，火起烟升；先拜土神，帮扶先人，土地湿润，无人下跪亦无苛责；短炮先起，尔后转移贡品对主坟，待纸钱烧光火灭，再拜先人，长炮后起，礼成。

脱下雨衣还给小姑，让汗泡过的衬衫透透气，松口气准备回程，无料被告知正驶车前往第二坟，尬笑问小姑把雨衣要回，这天，必定还会阵雨连连。在雨中晴中往复，一小时前的动作原样循环一遍，汗水雨水不分你我，二坟祭祀完毕。正当我欲还雨衣，小姑笑着前来告知，还有一个。天上雷鸣，恰如电影剪辑般精准。

三坟热闹，旁边也有别家人在祭祖，他们既烧鞭炮也点烟花，只是白日里的烟花没有颜色，只图个响。懒得泡茶，父亲买了大瓶某师傅冰红茶做替代，用至三坟还剩3/4，犹豫如何处置。弟妹们连说留着喝，迟疑半秒后答曰：饮料不健康，让先人喝了。遂倾倒至坟脚，留后辈们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在中国做鬼颇为可怜，后嗣不多的尚好，若后嗣众多，逢年过节寄来的愿望清单应接不暇。这方实现愿望，庇佑后世，一年竟仅有屈指可数的饕餮之机，其余时候，都得自力更生，恐怕只有粗茶淡饭了。清明、重阳等能衣食不愁之时，也是鬼界无限通货膨胀之际，各家各户斥巨资，巴不得烧下一个印钞机好自给自足，能印的最好是与人间霸主一样的美金。

你说，所谓的祭祖，祭的是对先人的思念呢？还是满足后人的执着不懈却又随心所欲的幻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