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之碎片「四」：求神

每次过年都要经历拜神，年幼的时候当然是无条件服从，煞有其事地完全按照长辈的要求三跪九叩，诚心许愿；年少开始有了怀疑的精神，祈祷过几次能在考试取得好成绩但往往落空后开始反抗，也在那时开始和长辈争执；年长了的这两年，干脆选择不做这件事了，父亲频频摇头生气，但他明明也只不过是随意地走个过场。

那天父亲心情特别不好，一大早就生闷气，到后来无端端发脾气。于是试探地问他，才得知他对于我前一天不拜神的事依旧耿耿于怀。我反问他，我不信教，既然不是诚心，为什么要违心做这样的事？就算拜了，神也不会庇佑我这种人。你们愿意拜我也没有阻止，但为什么非要强迫我？他一贯的回答都是：大家都这样做的，那就跟着做！接着他继续生着闷气，我选择无视他。

今天午饭时，因为饭勺长度小于饭锅的直径，所以我装完饭后把勺子故意立在了饭里，免得用手握过的勺柄“污染”了白米饭。随后我娘看到后大呼“是谁干的！”我一边扒饭一边偷笑，在她喊了第三次时，我笑着喊回去：该在意的事不在意，电视都在说要戴口罩不串门你就说是吓人的，偏偏对插一个勺子这么在意！

我娘知道自己说不过我的，而且近年来我看到她对自己的这些坚持产生了动摇的心态，所以她弱弱地回了一句：唉，不好看嘛。看她无心反抗，反而勾起了我对她说教的原始冲动，我开始用比较温和的态度反问她：信这些神神佛佛有什么意义？你又不是虔诚的教徒，拜了这么多年有什么帮助吗？你现在所有的一切不都是靠你的努力得来的吗？你们供养我读更多的书，不就是希望我能够学习到更多的科学知识吗？现在到却要求我去迷信，相信毫无根据的事，是想我我变得无知吗？

她没有多做反驳，穿插一两句“照着做又没坏处”，“既要靠努力也要靠庇佑”这类老掉牙的话语。

思前想后，结合目前肺炎事件的各种感悟，我突然惊醒，其实我们这一辈的父母在要求孩子接受教育这件事上，最主要的目的只是希望孩子有一个赚钱的本事，而非希望我们用知识来摆脱无知，他们从不认为无知是一件需要摆脱的事。所以在我们的求学阶段，他们只会问考了多少分，排在第几名，从不会问这堂课教会你什么，今天学到了什么知识。他们更加不会问，有没有在学习当中变得更好学、更自信、更善良和更正直。

所以他们求神拜佛从来只是一个反射动作，完成这个动作即是最大的意义，就有安心的成就感。他们不追前因后果，就和坚持给我们教育机会一样，他们不在意我们在教育中是否真的能获取知识，更不在意学校有没有教育我们成为一个好人。只要在最后，我们获得一纸文凭，越华丽越好，但并不在乎这纸文凭能否真的为我们赢取一份华丽的工作，因为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我们回到这个小镇留在身边，哪怕我们去菜市场做个卖水果的小贩都好过在大城市里过着地狱般的生活。当然，他们最大的愿望是我们在这个小镇上做个公务员，安安稳稳，可以不用像他们这么辛劳以外，完成他们心中最完美的人生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