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BoMr9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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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the best of my recollections.

可以不与不可以

It was neither possible nor necessary to educate people who never questioned anything.对于从不质疑任何事情的人,你没有办法也没有必要教育他们。——约瑟夫·海勒 《第二十二条军规》


现在的人喜欢下判断。这句话本身也是我的判断。(本文所有判断都指价值判断而非事实判断。)


判断这一动作本身持续的时间很短,真正完成这个动作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只需要回答一个“是”或者“否”。但要形成下判断的基础需要时间的积累。而且影响判断的因素有太多太多。


之所以会想这个问题,是在看专业理论书的时候,遇到了一对概念“主观均势”和“客观均势”。当时我下意识觉得有些荒唐可笑,均势不就是均势,怎么还分主客观的?读了一段以后,发觉荒唐可笑的应当是我自己。西方国际政治实践非常重视“均势”的运用,当出现一个强大的国家时,其他国家就会做出反应削弱这个国家,或是通过增强自身实力的方式来让局势停留在一个较平衡的状态。然而这种“平衡”并不是事实上的平衡,只是停留政治家脑海中的“平衡”;在战事真正爆发前,所有人都可以高枕无忧地活在“均势”下。以第二次世界大战为例,当时的法国陆军被视为欧洲最强,是和平的强有力保障,但仅仅经过一个多月的对抗后,法军的失败已经让所有人知道原本的“均势”完全就是异想天开


引用这个例子只是想说,有时候我们深信自己的判断是科学并且正确的,但事实会让我们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那么多的政客以及相关研究者,运用的估计方式不可能不科学,但它得出的结果终究不是正确的。作为普通人,我们更难以做出正确的判断,但我们仍然需要做判断,不要因为自己做的判断不正确就放弃了判断。


与主体相关度越低的判断越容易完成。在网络上总能遇见“知三当三”的情况,在明知道对方有婚姻关系或者情侣关系的时候,冒着巨大的风险,依然选择主动发展亲密关系,无疑是一项会被人唾弃的举动。当事人纯粹只是网络上的一个存在时,无需多言,带着正义的键盘对其进行辱骂攻击;当事人是自己的闺蜜/兄弟时,敲击键盘的手速便慢了下来,文字也会变成“追求爱情又有什么过错,如果不是真爱谁又愿意如此”;当事人是自己时,判断便几乎不是一个可选项了。为什么在同样一件事里,只不过是人物身份的替换就造成判断结果的不同?甚至是让判断这一动作本身都难以完成了?


道德是客观的,而道德判断是主观的。在此基础上,支持者数量再多的主观判断也不会让这种判断成为客观判断。你与一人争斗时,双方都判断自己是正义的;当你与十人争斗时,你仍将自己判断为正义的一方,对方也同样判断自己为正义;这个数字无论是变成一百还是一万哪怕是一百万,都也还只是两种主观道德判断的争斗。所以,并不要因为自己处在少数的一方就放弃抵抗。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此谓不可以


其他信息对判断的影响不可小视。曾经在瑞典做过一个调研,让256位法官断定一桩案件,一半的法官只得到最基本的案情,而另一半的法官得到一条额外情报(无关情报),最终的判决结果是:没有得到额外情报的法官普遍对案件的判决较为严厉,而得到情报的法官量刑都较轻。[1]专业人员面对专业问题时下的判断都会如此受影响,更不用说只接触到只言片语就开始“断案”的平民百姓。尽管判断只需要回答“是”或“否”,但还是需要了解为何会做出这种判断。


以几十年从未间断过拍摄及播放的抗日剧为例,长期的观看使得很多人憎恶日本,更痛恨日本人。可实际上,这其中的一大批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亲眼见到一个日本人在自己眼前,但并没有影响他们憎恨日本人。战争早已成为历史,我们不应当让仇恨永远延续下去。此话也不意味我们该忘记它,我们需要的是反思历史,不重蹈历史的覆辙。所以我可以不憎恨日本人。毕竟在人生的前20年我也的确没见过一个活着的日本人在我面前,我也没感觉到因为日本人给我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影响,那我更没有理由去讨厌乃至敌视这个群体。此谓可以不


在和平时期,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在很大程度上只受到他能接触到的物质影响,毕竟这个人的活动范围局限性很强。而对于这样一个人来说,日本人的存在与车库里的喷火龙无异。(车库里的喷火龙大意是说,在车库里有一条喷火龙,但无法被看到听到红外线…以及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东西检测到,总之以任何形式的探测方式都没办法确定其存在,但你就是知道车库里有一条喷火龙。)[2]实际上,究竟有没有这样一条喷火龙,对于你的生活是没有任何影响的。那么你自然不会去憎恶这样一条喷火龙,所以为什么会去敌视日本人呢?


当然类似的情况远远不止有日本人,生活中许多判断,都只是将无关的事情扣在另一些无关的东西上罢了。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们在下关于“是什么让我的生活变得如此糟糕”的时候,仅仅是用感情就完成了判断,逻辑链都还没生成的时候就已经下好了结论。


在并不了解事物情况的时候,下的判断也是没有可信度的。这一两个月被问过很多问题,回答之前我都会先问自己究竟能不能把问题讲清楚,不能讲清楚的东西就该直接回复对方我目前没有能力回答这样的问题。


[1] Bergius, My, et al. "Are judges influenced by legally irrelevant circumstances?." Law, Probability and Risk 19.2 (2020): 157-164.

[2] Sagan, Carl. "The dragon in my garage." The demon-haunted world: Science as a candle in the dark (1996). 





不可以吗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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