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川
阿川

写字的,不见得比卖小笼包的高明

我发摔坏了手的朋友圈,是要让领导看见我带伤工作

(编辑过)

“现在只想考个国企,舒舒服服地撸猫。”11说这话时声音沙哑,没了半年前的精神,像是连喉咙都意识到了自己永远只能是个喉咙,不再有酝酿圆润嗓音的心情。她告诉我,这是骂学生骂哑的。

11是我大学时的好朋友,玩性大,疯得很。有一次叫上我们几个朋友,租了辆车,逃课去邻市泡温泉,第二天又开回昆明,KTV连着火锅,晚上还跑去家庭影院看三场电影通宵,睡到中午起来时,我眼袋是熬黑的,眼睛是翻白的,对着窗户伸着手呻吟,妈妈我要回家。可11不依啊,拽着我说再去兜个风,晚上还得嗨,我们要走她就生气,整整耍了三天三夜没回学校,一辈子忘不了。现在想起来,我社交恐惧症能好,她厥功甚伟。

就是这么一个人,半年没怎么见,现在有气无力地摊在沙发上,耷拉着眼皮,喝着小酒,一边吐槽工作。她是私立学校的英语老师,每天六点多就要起床,准备去学校给学生上早读,晚上坐班到九点,没课也得呆着,想了好几次辞职,偏偏签了三年的合约,辞职得赔好多钱,根本走不了。

“这种合约违法吧,你告他啊。”
“可以告,但学校有钱耗得起,我耗得起嘛?”

接着她又聊,自己开了两个微信,一个私人号,常用来在朋友圈发牢骚,另一个工作号,专门岁月静好。

“我发猫咪,是想让同事们知道11老师是个爱生活的可爱女孩;发自己打羽毛球摔坏了手,是要让领导看见我带着伤还坚持工作;发拜登胜选英文演讲视频,是为了让大家知道我心系学生,关注英语教学。”

我记得那个拜登胜选视频,当时还故意评论了她:

“谢谢11老师,看了你转发的视频之后托福考了3分,终于不用出国,可以回乡下老家娶老婆了。”

她回我:

“不谢,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你们好老师才是真的好。”

固然是玩笑,但一想到她在学校里每天都要用这套话语去面对学生和家长,未免觉得讽刺,甚至有点忧伤。

我知道,11是讨厌学校里那套虚伪话语的。大三时,学院里有个去缅甸做实习记者的机会,招八个人,最后却选出来七个男同学,一个女同学。而新闻学院的男女总人数比例却是1:20。

11没报名,但她气得要命,当晚吃饭一边说这事一边拍桌子,筷子在桌上蹦起来,吓得邻桌都转头来看。学院给出的理由是缅甸危险,就不让女同学去了,11直接在微信群里质问:“那唯一一个去的女同学就不危险了吗?凭什么认为女同学就普遍比男同学缺乏自保能力?而且为什么不在通知里写明让女生别报名?”

她心里明白,学院不敢把“不招女生”写在公告里,以免落人口实,但在真正选拔的时候却可以找冠冕堂皇的理由行“厌女”之实。说正确的话,做扯淡的事,这就是官僚机构的虚伪规则。可如今,她要做类似的事,在朋友圈里说着爱学校,爱学生,爱工作,其实讨厌死了那群傻逼高中生。

当晚,我们吃了酸菜鱼,看《心灵奇旅》,十一点半回家,家里的猫咪把酒打翻了,她不紧不慢地擦桌子,闻猫咪的嘴,看他们有没有喝酒。

打翻的酒杯打翻


她有两只猫,一只叫皮皮,一只叫秃噜。秃噜是只英短(大概),是我从汽车站给她接回家的,当时只有两只手掌大小,很黏人,我把手往下一伸,她就会扑腾着小短腿往我手背上蹭,蹭完之后转一圈,又蹭一遍,可爱得让人想举起来转圈圈。现在她已经是个大猫了,见到我就跑。

小时候的秃噜皮-鸳鸯戏水


半夜一点,我们喝酒撸串,看B站的跨年晚会,嘲笑了几轮二次元。

11买了台56寸的大电视,这是一年前我们的梦想:有一个大电视。但没看多久,她说她很困,酒没喝完,我们都回房间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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