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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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忍冬

山盟不以风霜改
Jack Dunnett

在我的家乡,就只有春天和夏天这两种季节,一年到头就这么绵延下去,没有尽头。于是在昆明第一次体会到秋凉时,我竟感到无所适从,开始想念起家乡真正永恒的温暖,乃至于是炎热,也甘愿忍受。

然而昆明已经是传说中的"四季如春",我想象不到那些四季分明的地方,人们是怎样度过严酷的秋冬。今年辗转搬到了小时候在武侠剧里常听的江南,度过了比我的家乡还要汹涌的夏天。紧接着秋天到来,温度骤降,照样凶猛得让人招架不住。

最近坐在客厅里,常常感觉到手脚冰冷,太阳照进来的时间越来越短,抽空看了一下日历,发现转眼就到立冬了。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对于这个下意识的细节感到有些无奈,好像日常生活也是照着小学语文课本上的审美来度过的,而那个世界试图建造与还原的,是北方的春夏秋冬与二十四节气。但也不至于到了恼恨的地步,春夏秋冬确实是北方的季节,最起码在我的家乡就没有。

但我从小在课文里阅读它,在脑海中想象它,这么多年来在生活中构建它,或许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浪漫。并且最重要的是,它的确是美的,不管是亲身经历、习惯所致,还是仅凭想象,都是对这种美的悉心保存。

前段时间因为教材中的人物形象争议,有人顺势提出,通用语文课本上的北方案例是不是占的比例太多了,或直接指责这是一种“北方语言霸权”。固然很有它的道理,但这个结果绝不意味着包含春夏秋冬、二十四节气在内的所谓“北方文化”,为了公平起见就应将其从课本上删除,就因为客观事实上除黄河流域以外的地方都不适用,其他学生无法确切感知。

这样的理由是远远不足够的,一个人从书上、从知识中最先获取的就是想象力,我们阅读,跨越漫无边际的想象,由此得到比现实体验更加丰富的美。

“语言霸权“的提出如果定义成内容比例的问题,就该集中于调整比例,而不是以如此不像样的理由,如同焚烧稻草人一般,无端报复这些没有对错之分的案例,最好将其统统移除。这样下去就只能演变成“运动”,毕竟是中国人最拿手的东西,谁唱赢了谁登场,和最初充满良知的提议与反对都背道而驰了。

绕了这么远的路,还是想说春夏秋冬和二十四节气是美的,它们没有对错。反而在没有四季的日常里想象四季,在已经不需要节气的现代生活中使用它,哪怕只是说出它的名字,也是难能可贵的。

它表明我们的确是在使用一种超越日常生活、超越现实的语言,可以是抽象的、充满隐喻的,为我们站在更宽广的角度理解现有的生活提供了帮助,哪怕是迈出一小步,也是关于想象力的重要一步。

于是在立冬时节想起立冬,也不应该是什么无奈而羞耻的事情,理应为这种不可思议的重逢感到雀跃,我们在过往数年就已经相认,从不缺席,往后四季轮转,也还会再次相逢的。这种永恒,似乎是人唯一能确定的东西了。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一路丢三落四,才从立冬说到忍冬,这只不过是一个文字游戏。原先也想到忍冬花,“山盟不以风霜改”说的也是它,四季常绿,凌冬不凋,永恒之事物在目录上又添一笔。但后来看到它是通过扦插繁衍,需在雨季才能成活,来年开花,心里直发愁。

因为我所在的江南,久旱多时,江河湖泊都已见干涸,哪有什么“人人尽说江南好”。前些日子从花店带回来的茉莉,即将枯死,苦心等一场雨,现在都没等到,想来又是伤心事一桩。

我也只能在没有雨的时节背诵儿时的诗句,“好雨知时节“、“天街小雨润如酥”,但就连“无边丝雨细如愁”也没有,如此衬托下不免感到荒诞离奇,甚至是惊悚。

唯一的安慰是,真正的冬天尚未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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