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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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边疆地区的年轻人 https://m.cmx.im/@lola

把无的东西想成有 | 无意识写作

2019/10/10

这一段是从未有过的颠簸,确切来说,还不太一样,像是在坐旋转木马的那种颠簸。一列长长的火车摇啊摇,每个车厢都在跳舞。描述起来大概是这样的颠簸。隧道过了有一分钟了吧,刚刚想要去描述那种扑面而来的明亮,隧道又来了,像是逗你玩儿似的。你心里一窒,正想着要做一个心里预设的时候,它又在顷刻间结束了。我返校的路,可能是在往北走,越往上越冷。

才敲下几行字,便心不在焉起来,想到断断续续的信号,手指上沾了灰尘的那种细细的痒。吃东西的原因不是别的,却是为了对抗胃。想到mindful的状态,我确实是从来没有过的。多少问题在我身上啊,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在不断死去,年轻的骨头不断地经历生长般的痛,所以我永不老去。

写作的时候思考,阅读的时候思考,或者只是停下来,无意识地思考,会一样吗?不写下来,我会描述一朵云的形状、一朵花的香气、一种寒冷吗。写太阳碗的时候,我在日记里思考,我写下来,我逼迫自己去寻找答案。但是如果只是凭空地想,我的大脑就陷入了一种懒惰——人的本质就是追求轻松,所以我们不断寻找捷径,来使自己停下来。可我真正停下来的时候,真正去追求一些不太重要的东西的时候,我却开始心慌了。我其实太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时间却在大把大把地浪费。

漫长的等待里,总是有一种逼迫自己思考的焦虑,但明明连一个触发的机关都没有,凭空想,想什么呢。也许只是瞧见了窗外的云,还有像天梯的装置,一切不知名的事物,没有留在心上,但是我却像如饥似渴地捉了回来,全部放进写作里。经过漫长的隧道时,却反而会心安,因为这里面没什么会错过,而你可以专心写字,不必担心眼睛漏掉捕捉什么。这种对自然的观察实在是功利。可是你不禁想到,二十多年了,如果按照一百岁来计算,你已经整整浪费了人生的五分之一,这个更让人恐惧。 

车厢还是在摇,和最初感知到的那种摇又不同了,你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描述这种感觉,也是只是因为它无意中将你打乱,你寻不到上面的接头,借由此无中生有起来。可是你渐渐发现,仿佛只有坐火车,你才能看到那些罕见的桥。——哦不,实际上你都没有坐过火车,你乘坐的是高铁,更快,但是少了些什么——比方说,这一趟,你连一封邮件都写不完,就到终点了。我们再说回那些桥,为什么你会如此亲切?你甚至拍了下来,对比手机壁纸的那张绘画,心里忍不住赞叹:太像了。车厢摇摇晃晃的时候,你看到桥与这节车厢平行,你这才反应过来——也许你正在这样的桥上经过呢。列车是到达霍格沃茨的列车,可是你到的地方呢。你甚至都不想发那张拍的好好的桥,说要去霍格沃茨了,因为你知道你到的地方恰恰和霍格沃茨相反。实际上这种情绪早就产生了,在不断地对观念的不加阻止的模仿中,它生成了,牢牢地占据着你的大脑,你每一次来去,它都要统摄着你的思考,你的胃,他们如此地忠于你,近乎背叛地忠于你。你的胃,再也不会好了。

Fritz Thaulow(Norwegian, 1847-1906)

 

2019/10/11

波耳塞福涅吞下了一把石榴,她吞下了吗。那个故事一笔带过。一颗颗数着吃像是要把时间从手上夺走似的,或许不是因为时间,可能还是惰性,深藏在心的惰性,多一口都嫌麻烦的那种懒惰围绕着你。

 再说回波耳塞福涅,法伦的迷恋就像是哈迪斯,比哈迪斯恶劣得多。古希腊神话里的善恶、人文主义,都像是一种纯粹的,不加思索的。而漫长的中世纪正在面临黑暗,像网一样编织的欲望和恶就长成了。我的爱情里,大概只有一段是这样,但是又惊心动魄的美,你知道对方身上的一切邪恶,还是不自觉地被吸引,至今一寸一寸地去吸食那些回忆,不为生,但是偶尔回头的时候,给了巨大的能量,比任何那些平稳的、安之若素的关系要滚烫许多。我怀念他。

“你们可以感受到吗。会想到一种变化和汇聚,还有敞开的未来。”一幅幅的背景图在我面前展开,里面各自站着一个个发着光的个体,阿卡德米正是这样的地方。很难说明在我身上的这些变化,因为当我描述的时候,它正在流淌,以一种几乎不可察觉的速度,仅仅是八个月左右的时间,中间还有过断裂。

为什么从欲望,会说到给我以知识的阿卡德米,其实除了被打断,更重要的事,我的这种思考,如果不是因为后来的这些经历,我是无法想到这一步的,也许我会为这个所不齿。我会永远把自己当作一个受害者,不管对方是波耳塞福涅也好,哈迪斯也好,总归是要被我推翻一切,人格都要削弱地去描述的,以此才能来捍卫我作为人的正当性,作为一个受害者的正当性。我什么都不剩下了,我在每一段亲密关系里都最终走向毁灭。

一个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思维会自由地流淌呢,我觉得肯定不是像现在这样。我在谈论一些意识之外的触发机关,然后一点点去靠近自由的意识,这本身就违背了初衷。这个写作像是一个游戏,像不停地在大脑里寻找诱发的陷阱,然后等她来,捉住她。我在无意识写作的第二天,就做出了这样的一个比喻,看起来实在是卑鄙。但是为什么我会做这样的比喻呢,真的是我吗?是不是她已经来了,她在企图对抗这种行为。还是说我的深层意识在抵触这种行为,故此做出了这样的比喻,来使我感到挫败和羞愧。如果我另寻一个借口,为了方便继续实验,亦或者把这个当作法典,每一次都进行卑鄙的引诱,用俗套的陷阱,一个个试验她,把她推进去,让她吃下石榴。她会永远陪着我吗?

 雨水一样的声音还是刷刷地响着,有些时刻,你都忽略它了,可是等你断开连接的时候,那个声音缠绕了上来,耳朵在捕捉它,你的五感都在背叛你的意识,他们要把你从漩涡里拉出来,仿佛那时候你才是被引诱的波耳塞福涅。而你先前对诱骗意识的推论又一次被推翻了,你从来都没有赢过,你根本不知道你是谁。

照镜子大概会浪费掉你每天大约十分钟的时间,每次坐在桌前,你都能忍住不去看镜子里的那个人吗。因为镜子就在那里,你又变成了被引诱的波耳塞福涅,石榴籽是什么,是你对镜子里的人的好奇,无论看多少次,你也不会反思,我到底为什么看。你关注细节处,发丝、鬓角、嘴角、额头、鼻子、眼睛——没有纯粹的形容能够被永久保存,你记住了眼睛,你在那里停留,到底是为什么呢。你想起早上见面的那个年轻的女教师,你定定地望着她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在懊悔有那么一丝莫名的冒犯。因为你的眼睛此刻也冒犯到了你。

中途像是跑去了另一个轨道上,上面发生的一切也不足以抵消你的头晕和颈部酸痛。幻觉似的雨水声音消失了,太阳像一把利剑一样刺了进来,落到地板上,像镜面一样烫伤眼睛。房间里还有一个声音,写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迟疑了一下,怀疑又是另一个错觉。但实际上,你只是这样写出来,让人生疑,让人想到你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多的幻觉,这样的话,这里面就多了一层。不过,真的是这样吗,我想我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并没有产生幻觉,只是我懒于去描述。我现在写作的时候,是假装自己有读者的,我在向我的读者耍小聪明呢。但不管是哪一种,我真正的目的都不是为了技巧或是别的什么,而是我真的在偷懒,我不想去想象一个我正在猜疑的东西,我不想在想象中过分浪费时间。但实际上,又花了我多久呢,我在这里写着无关痛痒的“幻觉”,“我不清楚”,可是去解释幻觉和不清楚也一样需要花时间。这就像是说了谎,还一次说了两个,就要为这两个谎作出解释,而原先只要老老实实去思考那一个真相就可以了。我们自以为轻巧地绕过一汪水塘,却狠狠地摔进了一个更大的湖里。

狄俄尼索斯的狂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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