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是毕加索的蓝色时期 | 随笔

回到学校大概第三周了，回想的时候竟然以为过去了一个多月。感觉时间正在以成倍的速度从我身上碾过去，有时候我停在一棵树、一朵花面前，它又把网收回去，窒息感消失的那些瞬间，让我错觉般地以为时间被我远远地甩在身后了。要说为什么如此厌烦它，以至于潜意识里都要和它比赛，将它牢牢困住，或扔到身后去，我也说不上。

我重新看了一遍Zima Blue（科幻动画《Love，Death&Robots》EP14），除了原先被这一集所天然吸引，现在又有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产生了。

这种蓝色，让我想起来毕加索的蓝色时期，我惊奇地发现，那时候的毕加索正是19、20岁。而我的女孩昨天还说：人类的脊梁是靠二十几岁就因对生命本质而痛苦的人撑起来的。一个人对生命本质、人性、整个人生的思考，都是在二十几岁逐渐建立起来的。

我当然不知道Zima blue有几岁，但是我想，他也有这样的一些人生瞬间，比如开始思考的那一天。而最打动我的，是他对于艺术的追求，对生命本质的追求。他的作品里，其实有这样一条线，他开始不满足于对人像的描绘，开始探索世界、宇宙，并且在宇宙中找到了自己——那块蓝色。然后他找到记者，诉说自己完整的过去，并且决定在游泳池中自杀，将自己永远留下。这已经进入了哲学思考——哲学就是努力思索生命，思索我们已经学到的东西，思索我们在宇宙中的位置。

这两点对我触动非常大。我二十岁的时候才开始第一次触碰哲学，从启蒙哲学书开始看，我甚至还从周保松先生写给他的女儿的哲学书开始看。《苏菲的世界》我读了两遍，第一次只是梳理了大纲，读得不好。虽然第二次也读得不好，但是我整理笔记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写了61页。结束的时候，还舍不得，怅然若失。我对待我的哲学启蒙，非常虔诚和小心翼翼。

我有时候也会难过，我竟然长到二十岁才伸手触摸哲学，这种难过不是一句感叹或者羞愧，是像小孩一样伤心。才几个月的时间，哲学给我的东西，我是能够察觉到的，它一点点长成我精神的纤巧骨骼。我开始思考——我们对待一些问题的反思，最早都是从痛苦中开始的，这只能是开始，而并不能作为结束。如果没有思维的训练，让我们尝试着系统性地去回答这个根源造成的诸多问题，那么反思就没有完成。这种思维的训练，反思的完整性，是哲学带给我的。——思想决定了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什么是公平的，什么是不公平的；什么是值得相信的，什么是不值得相信的。

七月份的时候，我满二十一岁了，像是一下子就从那个状态中过渡到现在。二十岁的我，究竟在痛苦什么。我很难一条条描述出来，因为也不是如大家所想，具体地遭遇了什么，这是整个生命状态的痛苦。而为了寻找一种更好的生命状态，势必会进入这种状态。

在我看来，毕加索的蓝色，就是一种痛苦的颜色——但我不是拒绝它，厌恶它，而是在拥抱它。从前看待这种痛苦，是自哀自怜，是取暖，但是现在，有了一种力量，它注入到我的身体里，让我保持思考，保持前行。如果你正好也二十几岁，也处于人生一个艰难的时期，也会感到痛苦和孤独，那也没关系，不必焦虑。——万一你错误了，你内在的生命自然的成长会慢慢地随时使你认识你的错误，把你引到另外一条路上。但是请注意，我不是在鼓励你停下来。

我看到大家非常赞同马东说的——“这个世界上大约只有5%的人有愿望积累知识，了解过去。剩下的那95%的人就是在活着，就是在生活。”

我知道这句话在讲什么，但是我不太赞同大多数人的理解。因为很多人就是在用这句话当作挡箭牌——我就是这样啊，我就是做不了那5%啊，我就这么普普通通做那95%不行吗？

实际上对不起，大多数赞同马东这句话的人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心态和行为，连那95%都没有够得上。什么是活着，什么是生活？什么是普普通通？普通人就不该探索更好的生命状态了吗？普通人是说努力到极致到也够不到天才的水准的普通人，不是什么都不做，觉得自己不追求是理所当然的人。

我看很多人真的是对这95%有极大的误解。

即便不这样，当一个人说出这样的话，ta其实是在劝你去做那5%，但是大部分人内心就觉得不必思考，什么都不必做——我们就停下来，做那95%。

我绝不是要赞颂二十岁这个年纪，因为二十岁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没关系，我才二十岁。——不，没关系，你三十岁都没关系。我更关心的是，你有没有找到那种力量，你有没有从那种蓝色里获得力量。当你从那个狭小的空间里走出来，你会发现，草木万物都在教你生在，给你力量。

生命中应该有很多那样相似的场景，和梦境一样充满神谕：返回去，是群山，泉水从地底下涌出来，在从山上流淌下来，泉口暴露在公路脚下，人们每天拎着小桶去接山泉水喝。云朵就在车轮底下，牧羊的老人和他的羊群一样，一动不动。我们把车开进海里，蓝色的，有光的，有人贴着你的脸在亲你。自然和宇宙意识，就是这样注入了你的体内，像星河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