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白
叶白

Designer who dreams

Black Lives Matter 下的自我反思和定位

来美国快五年了,所幸的是作为一个亚裔,还没有遭受过直接的歧视。但是因为最近美国成为了新冠疫情的重灾区,给亚裔的形象带来了阴影,看到身边的朋友在公交车、在路上被歧视,还是很不好受。

George Floyd的事件,一开始没怎么关注,以为这次也不过是媒体时不时爆出的族群歧视事件,发酵一会儿就过去了。结果没想到街上竟然聚集起了大量的示威游行群众,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让我感到惊讶的是看到身边的白人同事第一个跳出来组织讨论活动,想给大家创造一个相对安全的空间互相倾诉,才知道原来在美国社会里白人歧视黑人已经不是一个不能触碰的话题。让我想起之前和一个美国同事讨论当下美国人对于使用“Black”这个词的看法,我一直误以为“黑人”只能翻译为“African American”,而他告诉我不是这样的,只要你客观使用,听到的人不会认为这是个歧视用语,我当时还是蛮震惊的。

在观察中,发现很多白人甚至是亚裔同事对这件事的感触都很强烈,很多人谈及这件事的时候情绪一失控就哭出来,很多人也因此工作效率大大降低。而我一直不想也不敢承认的是:我无法同理他们的心情。我知道歧视任何人都不对,也应该站出来反对,但是那种强烈的悲情,我只能理解为是白人对自己的祖先压迫黑人换来的利益而感到羞愧。更让我感到困惑的是,我无法找到一个作为“我”的定位。在这个事件下,我的角色是一个中国人?亚裔?有色人种?非黑人?还是既得利益者?如果你告诉我,不用想那么多,别人都这么想这么做,你就这么做就对了。这完全无法说服我,过去的五年让我认识到过去人云亦云的危害有多大。在这种试图尝试理解的心情下,我开始对这个话题进行了解。


大规模监禁和奴隶制的关系

公司有一个同事匿名给大家留言说“我作为一个白人,自认为这些不公正的现象我都知道了,但我其实至今还没看过纪录片《13th》。”好奇之下,在Netflix上点开了这个纪录片(Youtube有免费观看)。看完之后大呼“天啊”,我一直以为黑人奴隶制已经是远古的事情,没想到现在竟然改头换面的以另一种合法的方式存在。

美国内战结束后,白人无法继续奴隶黑人劳动力,却仍然十分憎恶黑人,觉得他们天生地位低贱,不配得到尊重。所以白人借着自己占据政治高位,通过了许多法案来达到压制黑人种群的目的。许多政客口中的“Tough on crime” 、“Just say no (对毒品说不)”、“Law & Order” 其实是白人掌权者在试图合理化控制和监禁黑人的行为。黑人族群逐渐被刻画成“教育水平低、嗜毒、不安分的暴力犯罪分子”形象,警方“不得不”用更暴力的警力来试图制服这种“恶势力”,这不仅得到了白人民众的广泛支持,也助长了司法机关对黑人的不公正判决,让目前占美国人口13%的黑人,成为了监狱里40%的囚犯(2019年数据)


黑人对黑人的歧视

更让人不忍心的是,这种歧视竟也助长了黑人对自己族群的歧视。在《Outliers》这本书中读到,黑人间肤色越浅享有越多的机会,才有可能得到一份体面的工作,黑人族群按照肤色划分为“Light brown”的人群比肤色为“Black”的人群享有三倍成为律师的机会。在家中,父母甚至会对自己家里最黑的小孩数落有加。在现代社会中,黑人男性被入狱的几率大大增加,小孩在充满自我歧视、家庭破碎和警方过度使用暴力的环境下长大,这种伤痛不是任何一个其他肤色的人种可以同理的。


美国亚裔和黑人的历史关系

对于我来说,亚裔在这次事件中的角色是我最想了解的。这次事件的舆论关注点也落在了美国亚裔的身上,因为在谋杀了George Flody的警察边,站着一位越南裔 (Hmong Asian) 的警察,他不断的呵斥周围拍摄视频的群众不要靠近,完全没有要劝阻另一位警察的意思,不禁让人思考美国亚裔和黑人的关系是什么。

在读了几篇文章后才知道,当时第一代亚裔来到美国,为了能谋求更好的生活,有意无意的和美国黑人疏远,而他们也这么教导自己的下一代。同时白人利用亚裔“Model Minority”的形象来给黑人证明:只要通过自己的努力,任何人都可以成功。这种说辞完全无视白人一直以来强加在黑人身上的枷锁,把过错都归罪于黑人自身的不努力,以图给自己松绑。可恶的是,这种说法同样得到了很多亚裔和黑人中既得利益者的认同,前2020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杨安泽(Andrew Yang)在一篇公开信中提到类似于“只有靠亚裔自己努力才能变得更像美国人”的话。我认为这种评论和认为女生不穿短裙就不会受到强暴一样,难以治本。

虽然不是在美国长大,也没有父母教导过我不要和黑人走太近,但是我完全可以想象美国亚裔的处境。这么想来,我可以在美国找到目前的工作,得到大家对我能力的肯定,和历史上亚裔和白人一起边缘化黑人得到的利益是不是也不无关系?想到这,心不禁沉了一下。

Chelsea Beck/NPR


接下来...

有一个叫“Knowledge – Empathy – Action"的发现和解决问题的框架,意思是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三者缺一不可,缺少任何一个要素都有可能导致错误的解决方案。在Black Lives Matter这个议题上,可能很多人因为种族歧视这个大框架直接跳到了共情和行动,但不要忘了,补充必要的背景和知识同样重要。

我不够了解⽩⼈在美国成长中接收的教育,但如果他们和我过去的经历⼀样,接收过⼀些刻意修改过的历史教育,在遇到⼀些⽤过往的认知难以解释的现象时,不得不重新架构自⼰的认知体系。这种试图忘记和再学习的过程,是痛苦的。反而,像我这样初来乍到的外国⼈,对美国的种族关系认知⼏乎⼀片空白,在类似Flody事件的触发下,也许能更容易消化相关的知识。

如果对黑人的歧视现象有所改善,不再被不公正的执法所压在脚下,也同样会为其他有色人种创造了更好的社会条件。作为现任美国总统的川普不仅继续支持打压”犯罪“(引号是特指加在黑人身上莫须有的罪名),更公开要求缩紧目前的移民制度,用对美国本土经济造成负面影响的借口打击外来移民,和用犯罪作为借口打击黑人有什么不一样呢?如果现在不站在一起,下一个倒下的就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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