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者投稿 話別

廿六年，自開始讀幼稚園就搬到大角咀，輾轉間在這邊渡過了無數的日與夜，發生過不少人生的第一次。走過廿多年，才發現日子確實比預期走得更快，周遭的人和事，只能勉強保留最初的模樣。直到時間來到，曾以為不會改變的，卻抵抗不了很多的現實，而變更了不少。有人會討論，刻下我們今天向時代的回應，究竟是向現實的屈服，還是把走錯的修復? 凡此種種，就似雞和蛋的存在次序，難以言全。但我相信，我們處於話別之時，總有同感，對於眼前的所有事物，仿佛都增添不少離愁別緒。

這晚，與老朋友夜遊大角咀，由詩歌舞街的中學出發，然後二人談起在這邊的讀書生活。向學校叩門、上課、考試、遲到、詐病逃課、中小學畢業的日子，通通也在大角咀發生。時間就似被壓平，急促且不留痕跡地走過，現實得有點過份失真。至於在大角咀所發生的改變，我們沒有好好的完整地記錄，也只能靠記憶，遂點勾勒重塑。如果要把這些年頭切割開來，也可謂苦甘交集。由港灣豪庭沒幾多商店，到由千色開幕到結業，是現實社會中弱肉強食的表現 ; 甄沾記由整間地鋪賣椰子糖，走到剩下在零食店的一隅，是時代巨輪中被淘汰的一塊; 大角咀大排檔由露天經營，遷往至冷氣長期開放的市政大廈去，是時代的進步; 標榜街坊生意為主的福全茶餐廳，都變成由「二世祖」主導的文青餐廳，是配合潮流口味的結果，還有七記冰室、鳳鳴餐廳、豪華戲院等，它們只能活於一個屬於它們時空當中。時間久遠，便沒有人會再過問，丁點的痕跡也只會埋藏在深處，當有天埋得夠深了，那種話別的不捨便會消失。

夜遊之旅將近結束，他才告之移民外國的申請已獲批，即將舉家離開。可以想像的是，他的前路會是既畏且懼，手握外國地圖，可以指示所在地點，但坐標卻不能足夠帶領未來要走的方向。但對他而言，或許面前會是深淵惡地，但要活於自己追求的藍圖，及時的抽身離開，總比留守更好。我未能完全認同他的看法，但這種人生的段落標示，大抵都是人生故事中，「轉」的部分，留待下一個章節來臨，故事將會發展成「合」，一個完滿的結束。

夜遊大角咀，走遍了大大小小的橫街窄巷，每經一些舊地之時，總會停駐回味，有些感覺還是要靠文字，好好記錄。不過，文字的載體，也不再是純粹留在紙本之上，當每人手持一部智能電話時，低頭注視的只有發光的屏幕，身邊的事物，莫說是大型的建築物，小至由一群有心的街坊發起的區報，有多少人會留意? 最無奈的是，人總要到話別之時，才會懂得欣賞現在和回味當初。

文: 潘嘉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