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BL] 浮光掠影，只與你攜手平凡 – Chap.9

Chap.9 心動瞬間

上海市中心人潮熙來攘往的星巴克裡窗邊的位子，坐著單手支著下巴發呆的何平偉。他眼前的筆記型電腦螢幕已經保持10幾分鐘沒有變化了，滑鼠旁的咖啡從白霧繚繞到一縷未見，都沒有被喝過一口。

半小時前，他從旅館客房「逃」出來，卻因為距今天唯一的會議尚有2個小時，何平偉只能來咖啡廳消磨時間。窗外的陽光灑落在來來往往的行人上，他的雙眼看著卻沒有聚焦，思緒仍停留在某個人突然出現後的十幾分鐘。

想都沒想過方文庭會來找他，每天在電話裡撒嬌賣萌嗷嗷叫的人，耳邊還盪著他的聲音，眼睛卻無法適應他的立體。何平偉在看到他時真的傻掉了，直到一聲「嘻嘻」傳到耳裡，他才瞬間回神，接著窘迫到不行。

太近了啦！

何平偉「靠！」的一聲捂嘴後退一大步，但方文庭幾乎同時間調皮地往前跨一大步，兩人的距離沒有拉開，而後者自然地登堂入室，還順手關了門。

方文庭站定，雙手插在牛仔褲口袋裡微向前傾微笑著看他，他捂著臉的手感覺到自己臉皮發熱，期待方文庭說句話挽救自己此刻的尷尬，對方卻看似打定主意不先發言，一雙笑眼就這麼盯得他眼神不知道該放到哪去。

「為什麼...」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在這裡！為什麼...靠這麼近！

方文庭笑得眼睛更彎了，仍不說話，但抽出一隻手靠近何平偉。威寶身體僵硬，心臟撞擊胸腔的力度幾乎要把他震暈了。

「嘻嘻，你頭髮翹起來囉。」到底是調戲還是調侃，何平偉分不清楚，他只知道某人的手揉了揉他的翹髮，指尖若有似無地在他的耳廓上滑動。

短暫閃神，何平偉慌忙地往旁邊移一步並抬手擋掉了方文庭的好（厶ㄠ）心（ㄖㄠˇ），他擔心從臉頰延燒到耳尖的熱度，會透露他的心聲。

他的出現，他的笑眼，他的靠近，他的觸碰，全都讓自己心動。

「我...你...」語言組織能力似乎離他而去，威寶懊惱地皺了眉頭，他不喜歡這種失控的感覺。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般抿了抿嘴，何平偉猛地抬頭對上方文庭的眼，這讓後者有點訝異，然後他一把抓住方文庭的手腕，轉身拉著他直走到Christ睡過的床邊。

再轉身，直直看進方文庭眼裡，兩手粗魯一推，把他推倒在床上。

方文庭瞪大了眼，身體歪斜地半倒在被Christ簡單整理過的白色床上，後肩背包落在床邊，心中鼓動著驚訝和欣喜。

這是要反攻（？）的節奏嗎？

正要開口時，一隻手指揮到他眼前，某人氣勢洶洶地說：

「你！睡這張床！我要去準備上班了！」說完，何平偉回身想要快速地拿浴巾，卻慌亂地扯了兩、三次才把浴巾抓在手裡，頂著一張紅透的臉衝入浴室，「砰！」地關上門，留下方文庭傻傻地看著緊閉的浴室門，然後不可遏制地大笑出來，笑得腰都直不起來。

「唉唷太可愛了，不玩了等一下惹他生氣就糟了。」方文庭站起身來，拿起落在床邊的後背包放到空的單人沙發椅上，開始慢悠悠地參觀房間。

除了床上的被子有點凌亂，顯然是剛剛還有人在睡覺的狀態外，這間被兩個人住了一週的客房還算整齊清潔：在不擋路的角落有一個20吋的行李箱，箱子旁邊地上是兩雙擺放得整整齊齊的鞋子，一雙球鞋，一雙休閒皮鞋。梳妝台上的右手邊有一些瓶罐，方文庭晃過去看了一下，保濕型的化妝水、無香料乳液、低係數的清爽型防曬乳，還有一瓶小小的男香。

單人椅的椅背上掛著一件薄外套， 方文庭摸了一下，輕輕笑了出來，不知怎麼想到高中時穿男友外套的感覺，當然，是他的外套穿在別人身上。

浴室的水聲停了，還想要再觀察一陣的方文庭看了眼浴室門，忍不住又笑了起來。某個臉皮薄的人藉故躲到浴室裡，但總不能躲一輩子吧？還是給他個台階下，反正有整整四天可以賴著他，不急於這剛見到面的短短十幾分鐘。

於是，方文庭脫了鞋子，找出一條乾淨舒服的短褲換上，脫了牛仔襯衫後就爬上了何平偉「分配」給他的床，乖乖地蓋好被子，把手機放在旁邊，專心留意著浴室的動靜。

默默等了一會，期間還傳來吹風機的聲音，不久，浴室的門打開了，方文庭趕緊閉上眼睛，假裝自己已經睡著了，耳朵卻是非常敏感地接收著來自外界的各種微小聲響。

何平偉所有的動作都很輕很輕，生怕吵醒正在睡覺的人，方文庭只能想像他的一舉一動：嗯，現在是不是在拍化妝水呢？噢，這是開防曬乳罐子的聲音吧？啊，拿包包了，是要出門了嗎？誒，走過來了？

方文庭努力裝睡，盡量保持呼吸平順，卻感覺自己的心跳愈來愈快。腳步聲到了床邊就停下了，然後是一些布料摩挲的聲音。正當他快要忍不住好奇想睜開眼偷偷看一下時，眉眼處突然有一股涼涼的觸感，方文庭幾乎立刻理解發生了什麼事，心臟的跳動絕對地加速了。

房門被輕輕地關上了，方文庭再等了一會確定何平偉真的出門了後，睜開眼睛看見一片黑暗。燈是被關上的，但窗簾再厚也擋不住早上八點的陽光，方文庭知道是什麼阻礙了他的視線。

某人貼心地給他放了個眼罩。

他摸上了眼罩，忍不住癡笑了起來，笑得停不下來，最後他整個人縮成一團笑得一抖一抖的。

「太可愛了！啊怎麼這麼貼心！啊啊啊太可愛了吧！啊好我開心喔！」

方文庭兩手抓著眼罩高高舉到空中，臉上的笑停不下來，他覺得自己真的是個癡漢，也發現，原來對一個人的喜歡，真的可以因為一件很小的事情，瞬間增量。

何平偉記得自己說過有睡覺戴眼罩的習慣。

所以他才幫自己戴上眼罩，雖然只是輕輕蓋在臉上。

這要心思多細膩才會注意到啊。

方文庭小心翼翼地重新將眼罩戴起來，拉起卡在額頭上，拿過手機自拍了幾張，調了個鬧鐘，這才心滿意足地戴好眼罩，帶著微笑躺好。

他是搭紅眼班機來追人的，這會是真的累了。眼罩上傳來淡淡的肥皂香味，跟剛才他在何平偉身上聞到的一樣，清新，又醉人。

今天還沒有結束，先放小可愛去逃避一下現實，等他養好精神，何平偉就無處可逃了呢。

雖然經歷了早上的驚嚇，十點半舉行的商務會議裡，何平偉還是表現得很專業。只是，這個會開完之後，他此趟出差的所有工作就都結束了，講白話一點就是呢，他沒有躲避方文庭的藉口了。

何平偉坐在計程車上看著手機皺眉，雖然目的地是他住的飯店，他其實很猶豫要不要回房間。一方面是有點不知道怎麼面對方文庭，但更大一部分是不想吵到對方休息。

現在已經中午了，想到方文庭今早出現的時間，他肯定是搭紅眼班機來的吧，幹嘛把自己搞得這麼累呢？在飛機上有吃過了嗎？要找他一起吃飯嗎？萬一他還在睡怎麼辦？還是買回去？

他也很受不了自己優柔寡斷、設想過多的個性，但他能怎麼辦？他也很無奈啊！如果他能夠再果決一點、勇敢一點，早就脫離單身狗的行列了好嗎！

叮。

就在威寶沈浸在自我嫌惡的時候，某人傳來了訊息。

LINE私聊頁面

文庭（氫氫）：忙完了嗎？

文庭（氫氫）：（肚子餓了.貼圖）

啊，起來了。

LINE私聊頁面

Ping：嗯忙完了。你有睡飽嗎？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文庭（氫氫）：你好關心我喔～

文庭（氫氫）：（愛心.貼圖）

Ping：...

Ping：（滾到你該去的地方去.貼圖）

文庭（氫氫）：你捨得嗎！

文庭（氫氫）：（人家這麼可愛.貼圖）

吼，沒一句正經！

LINE私聊頁面

文庭（氫氫）：好啦～我有睡飽喔！你在哪，我好餓喔

Ping：我在車上，大概再10分鐘就到飯店了

文庭（氫氫）：耶！趕快回來吧想死你了！

又來了這要我怎麼回啦！！！

何平偉有點惱羞成怒地收起手機，決定晾一晾這個沒有節操瘋狂亂撩的人。但收起來不到5秒，他又急忙拿出手機，方文庭已經餓了，得趁現在利用時間找找看附近的餐廳，等等才能早一點吃到中飯。

連他自己都沒發現，比起關心自己肚子餓不餓，他更捨不得讓某個頻頻叫餓的人吃不到飯咧。

「Hello, Christ speaking.（你好，我是Christ。）」

[Christ, it’s me.（Christ，是我。）]

「...why are you calling me? Whose number is this?（你打來幹嘛？這是誰的號碼？）」

[We need to talk.（我們要談一談。）]

「No, we don’t need to talk. I have nothing to say to you, and I don’t want to hear anything you think you need to say to me.（不，我們不用談。我沒有話對你說，而我也不想聽任何你認為必須對我說的話。）」

[...Christ, don’t do this.（Christ，不要這樣。）]

「I’m so doing this and, do yourself a favor, stop calling me, have some dignity.（我就是要這樣，然後，幫你自己一個忙，別再打給我，有點尊嚴。）」

Christ掛上了電話，反正也要登機了，他順手關機，把手機丟到背包裡。最初看到陌生號碼來電時，他以為是客戶打來的電話就接起來了，想不到是某個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聯絡的人。

既然已經分手了，就真的沒什麼好說的。既然都已經決定要為了家族，娶妻生子，那還來糾纏做什麼呢？

開始登機了，Christ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大面落地窗外陽光燦爛，他靜靜地看著。

五年的感情不是說放就放，要說他此刻已經不難過根本不可能，但是他從來都不是個戀棧的人，特別是面對這種荒謬的分手理由，他一點都不想回頭。

他一直是這樣，相愛時愈深刻，分手時就愈堅決。

「Like what they say…（就像他們說的...)」Christ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新的戀情是治療情傷最好的藥。

他已經整裝待發，準備好要迎接下一次心動時刻了呢。

LINE私聊頁面

文庭（氫氫）：你到哪了說好的十分鐘呢！

文庭（氫氫）：（委屈.貼圖）

Ping：出電梯了啦

何平偉回完訊息，沒幾步路就走到了房間門口，他低頭翻找著房卡，突然「霹哩哩」的電子門鎖解鎖聲夾帶一股氣流抬起了他的頭，一張彷彿盛著陽光的臉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他眼前。

「你終於回來了！」

時間彷彿又回到早上，只是現在，原本站在房外的人正在房內迎接他。他一瞬間產生了錯覺，他們不是在飯店，甚至不在上海，而是在那熟悉的海島，他下了班回家，有人在家裡等著他。

有人在期待他回來，並且毫不保留地雙手奉上那份期待。

何平偉已經無法計算心跳的頻率，分不出來是跳得太快還是瞬間停了，但他覺得心滿滿的，熱流從心臟湧至眼眶， 讓他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睛。

「發什麼呆，進來呀。」他還沒反應過來，那人已經一步跨到他眼前，握住了他的手腕。他一抬頭，方文庭的雙眼帶著溫柔的笑意，直直地看進他的眼裡，這次他感受到心臟的激動了，不容忽視，無法冷靜。

什麼顧慮，什麼害怕，都不重要了。這一刻，他只知道也只在意一件事。

他，何平偉，戀愛了。